好在這兩箭不是王伯當射的,又被鐵閘下落的氣勁震得一晃,他人向後飛,也卸了不少勁道,這兩箭只是鑽進了皮膚裡面兩三寸,並未入骨,跟他之前身上扎的那些個箭桿深度相當,但血仍然是一下子流了出來。
沈光的長鞭一撤,費青奴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摔到了沈光的馬前,他罵罵咧咧地爬起了身,兩手一抓,把身上新中的兩枝箭給直接在身上折斷,這會兒他沒有傷藥,不敢再拔箭帶肉了,只聽到沈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費,能騎馬不?”
費青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大聲道:“沒事,還能騎,沈護衛,這一匹馬帶不了咱們三個,你快走吧,我爲你擋追兵。”他說着,四下裡張望,就想找自己的大斧頭。
沈光皺了皺眉頭,跳下了坐騎,說道:“老費,別硬撐了,今天大帥給我的任務就是一定要讓你們兩個活着回去,現在六郎這樣了,根本沒法再打,你又受了這麼重的傷,沒有座騎,沒有盔甲,就是想擋追兵,又能撐多久?
沈光擡頭看了看三裡外的戰場,只見隋軍已經只剩下了三五十騎,被幾百騎瓦崗騎兵團團圍住,地上屍橫遍野,肝腦塗地,一面“來”字大旗已經殘破,仍然頑強地挺立在這三五十騎中間,爲首的一名渾身是血的小校吹起了最後的號角,所有的隋軍騎士發出了最後的怒吼,舉槊夾槍,向着對面的瓦崗騎兵發起了決死的衝擊。
沈光搖了搖頭,嘆道:“今天我們是全軍覆沒了,無論如何,你們都要活着回去,老費,別逞強了,上馬。”
費青奴咬了咬牙,從地上撿起了一根狼牙棒,大叫道:“我還能打,只要我再穿上甲冑,我就。。。。”他剛想要再彎腰撿一把弓,腰間卻是一痛,剛纔中箭的地方一陣血箭飈出,痛得他齜牙咧嘴,連腰都變不下去了。
沈光咬了咬牙,一把抱起費青奴,這二百多斤,如人猿泰山般的壯漢給他這樣攔腰一抱,就象嬰兒一樣,直接給託舉上了馬,沈光笑道:“老費,你的英勇已經得到了證明,不需要再逞強了,再說,你也應該給我點表現的機會吧。”
費青奴的眼中淚光閃閃,儘管沈光說得如此輕鬆,但誰都知道,這等於是沈光把生的希望給了自己和來整,而自己留在這裡選擇了死亡,他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沈護衛,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大帥的?”
沈光哈哈一笑,說道:“你去跟大帥說,謝謝他給了我一個上陣搏殺的機會,我沈光盡了力,無論是生是死,都沒有遺憾,就算我的*不能助他,助陛下平叛討賊,我的靈魂也會的。”
費青奴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直接雙腿一夾馬腹,向前就衝出,來整的聲音在這空曠的黑夜裡越來越遠:“沈護衛,若能相逢,我等必結拜兄弟!”
沈光笑着轉過了身,他拉下了臉上的面當,城頭的張亮的聲音已經順風傳了過來:“快點填,快,射死這幫王八蛋。”
沈光哈哈一笑:“狗賊,你們除了靠八弓弩箭,就沒別的本事了嗎,我可是隻有一個人,你們瓦崗不是自命英雄好漢嗎,就沒有人敢與我沈光單打獨鬥?”
王伯當的聲音從城頭傳了過來:“我道是誰,原來是狗皇帝的貼身侍衛,在高句麗一戰成名的沈光沈總持啊,你確實是條好漢,只可惜,投錯了主子。”
沈光笑道:“我看投錯主子的是你王伯當吧,聽說你當初也在東宮當過侍衛,本是好人,爲何自甘墮落,從賊反叛?”
王伯當正待開口,李密那沉穩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因爲昏君無道,弄得天下大亂,我等興義兵除暴,是爲了安萬千黎民,有何不可?”
沈光的臉色一變,轉頭向着側後方看去,只見一片火光燦爛,三裡外的那場戰鬥已經結束了,羅士信和單雄信都已經提着帶血的兵刃,策馬護在李密的身邊,而秦瓊和程咬金也都持槊在他身邊護衛。
遠處的洛水那裡,仍然是打得熱火朝天,殺聲遍地,可是李密卻是騎在一匹瘦馬上,身後跟着數千密集的騎兵,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看着沈光。
沈光皺了皺眉頭,說道:“原來是大賊首李密,你不在洛水前線指揮,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王伯當高呼道:“主公當心,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不要離他太近,以防他拼命發瘋啊。”
李密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三郎,不用擔心,他連戰馬都沒有,也惡不起來,沈護衛,你在高句麗的勇名傳遍天下,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槊擊斃孟讓,一槊打跑三郎,即使是作爲敵人的我,都不得不豎起大姆指,說聲英雄好漢。只可惜,你如此的英雄,卻是所託非人,幫着一個註定要完蛋的邪惡政權效力,可謂明珠暗投,金玉蒙塵啊。”
沈光哈哈一笑:“我沈家本是南陳世家,卻是受了大隋的厚恩,陳亡之後,家父在隋朝爲官,也纔有了我沈光的今天,投效朝廷以來,陛下對我恩重如山,我一個小小的侍衛,得以名揚天下,官至將軍,足可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也許你們這些人都有造反的理由,但我沈光沒有,陛下,王大帥也許對不起你們,可是他對得起我,所以只要我沈光有一口氣在,就生是大隋的人,死是大隋的鬼。”
李密嘆了口氣:“你對大隋忠心,對王世充忠心,可他們未必對你也同樣如此,楊廣不過是給你個侍衛官職,不過是賞了你幾頓吃剩了的飯,穿剩了的袍子,你就感恩戴德,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何須如此低人一等?至於王老邪,嘿嘿,他一句話就把你派過來送死,你還要念着他的好,沈護衛,你這是練武把肌肉練到腦子裡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