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笑道:“當然不能是無名小卒了,大哥,這個流言,小弟已經在潼關散佈了,這些天,潼關的守軍有不少已經信了這個流言,都已經逃亡過半啦,因爲,小弟說的內應不是別人,而是弘化總管元弘嗣,他手握兩萬精兵,卻並沒有隨衛玄出關,而且元家是西魏的開國柱國家族,元弘嗣也算是關隴世家,他起兵相應我們,合情合理啊!”
楊玄感哈哈一笑:“元弘嗣啊,嘿嘿,好,很好,非常好!這傢伙貪婪兇暴,又是膽小怕事,這次衛玄出關,他多半是想首鼠兩端,又怕受衛玄節制,失去兵權,所以才推託不出。真是天助我也,元弘嗣的自私自利,竟然給了我楊玄感桃暗花明的生路,好,太好了,真是天不滅我義軍啊!”
李子雄也笑道:“恭喜大帥,謝謝李軍師,既然如此,我軍就宜現在全軍突擊,直取潼關,然後打開永豐倉,招納關中豪傑!如此一來,大興城旦夕可下,一旦佔據關隴,則我軍終於可以立足啦!”
韋福嗣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他終於有機會跳了出來,說道:“大帥,屬下還有些顧慮,不知當說不當說。”
這些天來,韋福嗣沒有少出那些拍馬屁的餿主意,雖然讓楊玄感爽了一時,但事後都證明是些庸招昏招,早已經被衆將所鄙夷,也正是因爲這樣,他今天不敢再多開口,可到了這個大局已定的時候,他決定還是出來秀一把存在。
楊玄感不滿地瞟了他一眼,心中實在是討厭這個傢伙,但還是開口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這是軍議,任何話都可以直說。”
韋福嗣的精神一振,又來了勁,說道:“大帥,屬下以爲。這東都洛陽的百姓之所不斷地來投奔我們,我軍的建旗舉義是一方面,可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軍佔據了洛口倉,開倉放糧,引得大量苦於隋朝暴政的百姓前來領米,拿了我們的米。自然不好不出力,於是就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現在我軍轉向關中。就得離開回洛倉和洛口倉,這可是我軍賴以生存的後勤基地,不可棄之不理,應該留下有力的部隊防守,進一步地吸引百姓來投!”
楊玄感還以爲韋福嗣能提出什麼好建議,沒想到又是一招臭棋,這一次,他也不客氣了,冷冷地說道:“留下有力的部隊?要多少部隊才叫有力?只要我軍的主力前腳一離開。後腳就會讓隋軍佔據了這些地方,韋參軍,要不然我讓你率五千部隊,留守洛口倉,如何?”
韋福嗣嚇得吐了吐舌頭,連忙低頭道:“屬下,屬下思慮不周。又胡言亂語,還請大帥責罰。”
李密卻是雙眼一亮,說道:“大哥,韋參軍這回說的倒不完全不對,也許,我軍可以藉着這洛口倉城和回洛倉城做點文章。起碼,可以讓衛玄和樊子蓋,沒有功夫來追擊我們了!”
洛陽,留守府,一片輕鬆愉快的氣氛,持續了二個多月的東都防守戰,眼看勝利在即了。繼一個月前,楊玄感撤圍東都,解決了糧草危機之後,現在楊廣的敕命也已經到達東都,百萬徵遼大軍,正在逐次地投入戰場,楊玄感的覆滅,看起來就在眼前了,渡過了那最艱難的,地獄般的幾十個日夜,東都的官吏將佐們,又怎麼會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呢。
樊子蓋又一次地擺起了酒宴,席間衆多的文官武將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如和平時期,而歌伎舞娘,則是穿梭席間,翩翩起舞,一片歌舞昇平之色,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現在正是太平盛世,而不是兵臨城下的殊死戰鬥呢。
王世充卻是一個人坐在右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若有所思,對於席上衆多官員們先後的起舞,邀舞,都是置若罔聞,若是換了平時,他這個樣子也許會得罪許多人,但是現在,誰都知道王世充纔是守城的頭號支柱,在這個舉座皆醉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獨醒的思考者,爲自己分擔防衛東都的重擔,也不是壞事。
樊子蓋摟着一個柔若無骨的波斯舞姬,大手不停地在那波斯舞姬雪白的大腿上摸來摸去,卻是看着王世充,笑道:“王將軍,你這滿園裡的各國佳麗,這回可是讓本帥開了眼界啊,難怪都說你的滿園乃是天下第一銷魂窟,以前本帥還不信,現在才知道,這麼多年,本帥都白活了啊!”
王世充的思路被拉回了現實,他可以不理會別人,但是樊子蓋的面子,卻是不能不給,起碼這次的東都防衛戰,也算和此人結下了一個善緣,戰後能不能自己更進一步,早早地掌握隋朝的軍權,也需要此人的相助。
王世充微微一笑:“世充出身微末,只能靠給高門貴族提供一些人間的歡迎,以結識高官重臣,打開官路,後來進了官場後,這滿園就轉交給了舍弟經營,守城兩個月,大家辛苦,眼下解圍在即,由世充出面,組織場慶功宴,也是應該。”
樊子蓋點了點頭,最後在那個波斯舞姬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後,把她一把推開,換上了一副嚴正的神色:“可是王將軍爲什麼今天一直與衆人格格不入,舉座皆醉你獨醒呢?現在你在擔心什麼,思考什麼,可否告訴本帥一聲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把面前的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鮮紅的酒滴掛在他的嘴脣之上,如同血液一般,他勾了勾嘴角,說道:“我在想,現在我們城中守軍都知道了陛下的大軍馬上要到了,那叛軍楊玄感也會知道這個消息,如果我是楊玄感,現在我會想什麼,做什麼!”
樊子蓋的雙眼一亮:“他會做什麼?!”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斬釘截鐵地說道:“現在對楊逆來說,東都已無攻取可能,就連衛玄也吃不下,前有堅城,後有追兵,三十六計,走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