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百人多是從黎陽就跟着楊玄感起事的那些個船工民夫,一個多月來李二牛天天訓練這些人,加上有實戰的鍛鍊,到了今天,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了,也正是因此,今天這一隊人給編在攻營的最前方,承擔着全軍的希望。
但是李二牛畢竟打過不少戰鬥了,對戰場的嗅覺和經驗,要遠遠地超過新兵,看着眼前的這一片空蕩蕩的營寨,他有些心中發虛,老實說,作爲一個老兵來說,不會害怕堂堂正正的面對面廝殺,而這種伏擊,埋伏,纔是最讓人擔心的。
李二牛一舉手,示意自己這一列停下,已經到了離壕溝五十步的距離,第一排的盾牌手把大盾紛紛放下,支在身前,而在李二牛前面那排的弓箭手,已經開始在箭身之上的菸袋裡點火了,一股子刺鼻的狼煙味道,開始彌散。
李二牛的臉上,和其他的士兵們一樣,都蒙着浸了水的黑布,掩住口鼻,前面的那排士兵在號令下走上了前去,李二牛看着左右的兩個隊正,低聲道:“一會兒把招子放亮點,不要貪功,射完了箭就輪到後面,不要衝太前了。”
左邊的那個劉隊正,是李二牛的同鄉,眨了眨眼睛:“爲啥啊?不是射死敵軍多了,算屍體上的箭桿數計軍功嗎?”
右邊的另一個張隊正,有點看出名堂了,低聲道:“李大哥,是不是你覺得這營寨裡有點不對勁?柵欄後沒敵軍。會不會有詐?”
李二牛點了點頭,沉聲道:“是啊,反正沒人的地方,射了箭也射不死人的,讓人家多射就是,我們保留了箭枝,沒準真用到的時候可以用上呢!”
話音剛落。前面就是一陣弓弦震動的聲音,一片烏雲般的箭雲。飛過柵欄的上方,落到隋軍大營之中,騰起一片嗆人的煙霧,很快,就把柵欄前後,籠罩在一片灰黃相間的煙瘴之中。
而隨着弓箭手們的不斷髮射,煙幕開始漸漸地擴大,很快,對面就完全看不到了。反之,營寨中的人也不可能看清外面的情況,韓世諤一舉長槊,從弓箭手們所組成的隊與隊之間的空隙中,大量的輔兵扛着沉甸甸的沙包與麻袋上前,向着那個壕溝裡丟進去,然後就站在原地不同。形成一條人力的流水接龍,手手相傳,把一個個地麻袋通過這些一條條的人體接龍,傳到最前面的一個人,然後扔進壕溝之中,也就一盞茶的功夫。這條壕溝就幾乎要給填平了。
可是寨中仍然是毫無動靜,韓世諤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作爲一個優秀的世家子弟,作爲一個合格的將領,他也覺得這營中有詐,難道是衛玄自知不敵,乾脆就棄營而逃了嗎?韓世諤的心中充滿了問號。
楊玄感的聲音從韓世諤的身後響起:“怎麼了。韓將軍,你也擔心有埋伏嗎?”
韓世諤的嘴角勾了勾,說道:“大帥,這營中沒有任何動靜,實在是不尋常哪,要麼是有伏兵,要麼是敵軍撤退了,末將以爲,先要探查一番爲好!”
楊玄感擺了擺手,沉聲道:“不,我看衛玄老賊多半是不敢與我軍交戰,先逃了,在這裡布了個空營,我們若是再花時間慢慢偵察,一來一回又是半天功夫沒了,然後再到他們下一個營地前列陣,已經是晚上了,如此一來,他們不過放棄一個營地,卻可經浪費我們一天的時間,還挫了我軍的銳氣,我們不能上當。”
韓世諤的眉頭一皺:“可是敵軍若是在營中佈下什麼埋伏,那可怎麼辦?”
楊玄感笑道:“埋伏?就這營地裡,無險可守,能布什麼埋伏?韓將軍,你若是怕那些營帳之中有伏兵,那本帥現在來幫你打消這個疑慮!”
楊玄感回頭對着身後的傳令兵說道:“傳令,投石車開始開始轟擊,射程五百步,砸敵軍後面的營帳,本帥倒想看看,滿天飛石,這些伏兵還能不能呆得住!”
韓世諤的眉頭終於舒緩了開來,笑道:“還是大帥的法子高明。傳令,長槊手向前,給我把柵欄全給推平了,一會兒飛石轟擊之後,煙霧一散,槊手在前,弓箭手繼之,給我衝進營中,有退後不前者,軍法從事!”
叛軍的投石車羣,開始忙碌了起來,隨着力臂不停地在配重大石的作用下,重重地落下,放在另一堆的石囊中的石塊,劃出巨大的拋物線,越過前方密集的本方士兵的頭頂,飛向隋軍的大營之中,偶爾有幾十塊石頭在空中落下,砸到了本方的軍陣之中,所落之處,一片血肉模糊,死者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成了一堆血泥,可是這股子血腥的氣味卻讓周圍的同伴們殺氣大氣,一個個舔着嘴脣,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兵器,躍躍欲試。
三裡之外,隋軍營後的瞭望哨中,衛玄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杜參軍,跟你想的真是一模一樣啊,叛軍現在用投石機轟擊,看來是準備直接強攻了,我們的埋伏,也可以發動啦!”
杜如晦微微一笑:“這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們現在爲了節省時間,連偵察都不做了,楊玄感作爲主帥,如此不定心,今天我們一定可以撐過去,只是大帥,你一定要沉住氣,埋伏發動早了,達不到最大的效果,要按我們之間推演的那樣,等他們全部進入區域之後,我們才動手!”
衛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神色,對着塔樓下說道:“傳令龐將軍,敵軍全部進入位置之後,再行發動,今天,本帥要讓這些叛軍,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