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閏甫嘆了口氣:“這麼明顯的道理魏公不會不知道,此人貪財好利,上次的那個交易,如果不是和王老邪暗通,就是想要中飽私囊,讓誰來也不能換他守這裡啊。”
李密的眼中冷芒一閃:“你以爲我真的看不出賈閏甫的問題嗎?“
賈閏甫點了點頭:“以魏公的英明,自然不會看不出,那您留邴元真在這裡,又是何用意呢?”
李密微微一笑:“你覺得這次王老邪率兩萬精兵出陣,直撲偃師,爲的是什麼?”
賈閏甫想了想,說道:“我瓦崗不少將領和頭目的家屬,還有東都不少官員的家人,包括王老邪自己的家人,都在偃師。楊玄感在那裡守着他的家人,主公礙於兄弟之情,不好強奪。王老邪這次直撲偃師,應該是想迅速奪取此地,以安軍心與官員之心。”
李密點了點頭:“正是,東都新近內訌,人心惶惶,又缺乏糧草,這種時候,是兵家大忌,萬萬不可出兵的。我軍新勝,氣勢沖天,王老邪是名將,怎麼會在這種毫無勝算的時候出兵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決戰是假,偷糧是真。”
賈閏甫信服地點了點頭:“是啊,攻擊偃師,我軍必將出兵去求和,王老邪可以讓主力大軍紮營固守,與我軍相持,而派奇兵奔襲,偷我回洛倉城。”
李密微微一笑:“是啊,回洛倉城一直是王老邪心心念念想着的地方,他的兵馬不缺,裝備精良,就是缺糧這點,是他致命的死穴,時間是我們的朋友,卻是他王老邪的敵人,所以,上次我們在對付宇文化及的時候,他就暗通邴元真,想要在回洛倉城上作文章,如果我軍出戰不利,邴元真就有據回洛倉投降王老邪的可能。那個所謂的糧食換絲綢,不過是邴元真的觀望罷了。”
賈閏甫笑道:“既然魏公已經知道了這點,爲何不拿下邴元真,斷了王老邪的念頭呢?”
李密嘆了口氣:“王老邪爲人奸詐,詭計多端,我想他在我們這裡埋伏的暗鬼,肯定不止邴元真一個。邴元真不過是個小人,貪財好利,有那麼一些管理才能,這種人給收買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要是我真正信任的人也倒向王世充,那可就麻煩了。”
賈閏甫的臉色一變:“魏公以爲有人不值得信任?”
李密的眼中光芒閃閃:“不錯,最讓我擔心的,就是徐世績父子了。
賈閏甫奇道:“徐將軍?主公還是在擔心火併翟讓時的事了嗎?可那都過去好久了啊。後面的多次大戰,徐將軍可是出力很大,居功至偉啊,您也沒有虧待他,這回洛倉城,上次洛水大戰時也是他把守的,守的很好啊。”
李密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這回我軍可不是在洛水作戰,而是要前出百餘里,到偃師一帶,離回洛倉城可就遠了。上回徐世績在我們的身後,但同樣被我軍監視着,他剛剛經歷了火併之事,那時候跟王老邪沒時間建立聯繫,而翟讓的舊部也沒有完全給他收服,所以我不擔心他會反水。”
“但這次不一樣了,這幾年來徐世績一直統領着翟讓的老營兵馬,隱然也已經成了第二個翟讓,我不可能象對付其他山寨頭目一樣奪他兵權,只能讓他去打硬仗,惡戰,想要以此削弱他的實力,這些事情徐世績也是心知肚明,卻每每完成得讓我無話可說。現在我和他已經是貌合神離,上次他主動去打黎陽倉,就是想建立自己的根基和地盤。”
“黎陽一戰,我們得了勝兵二十多萬,可徐世績就把這些兵力大部分給了我,做到這種程度,我自然也不好再召他回來,只好把黎陽讓他鎮守。這個地方太重要了,北進河北,東扼齊魯,向南就可以進入中原,還可以超過太行山和幷州方面的李唐取得聯繫,可以說,徐世績據此,就成了半獨立的狀態,名義上雖然還是我瓦崗部下,但是完全可以在我們,李淵,竇建德這三方中作出選擇了。”
“我軍如果要用主力大軍與王世充決戰,回洛倉城必須要留大將把守,這個人也只可能是徐世績。如果我把內馬軍,裴仁基或者是單雄信,三郎的外馬軍留下,那跟王老邪打,就沒有必勝的把握,別看王老邪只帶了兩萬人出來,但是如果他不能偷襲回洛倉得手,勢必傾洛陽兵出動,到時候我們面對的,就是十餘萬糧盡求戰的虎狼之師了。”
賈閏甫恍然大悟:“所以主公故意留下邴元真在回洛倉城,就是賣給王老邪一個破綻,讓他分兵去攻取回洛倉城,對嗎?”
李密微微一笑:“正是,王老邪自己率兩萬精兵在偃師,爲的是掩護大軍偷襲,我軍沒有必要上他的當,就算給他得了回洛倉城,這裡離洛陽幾百裡,這幾百萬石的軍糧,想要運回去也不容易,我軍可以從中邀擊截殺。甚至可以在王老邪偷襲回洛倉的時候,出大軍猛攻他的大營,他就是再有本事,野外的營寨畢竟不是河陽的堅固城牆,我們十五比一的兵力,只要不計傷亡,定可拿下!”
賈閏甫歎服地長舒了一口氣:“高,實在是高啊,魏公,這下我是真的服氣了。”
李密的眼中冷芒一閃:“不過在決戰之前,我還得做一件事情,就是要穩住竇建德,不能讓他這個時候來打黎陽,不然徐世績一求救,我這裡分兵也不是,不分兵也不是。竇建德最近一直在向西向南掠地,河間郡,冀州都已經被他攻取,現在我們得想辦法讓他和李淵開打,而不是跟我們作戰。”
賈閏甫點了點頭:“確實要派一個得力可靠的人過去,位置和級別又不能低,不然竇建德要是以爲我們輕慢了他,就麻煩了。”
李密微微一笑:“讓房彥藻去吧,他是絕對可靠的,跟王老邪打,並不是非他不可,但他的地位和份量是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