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微微一笑,拉住了李密的手:“密弟,是我。”
李密的眼中淚水滾滾:“大哥,想不到我死後還能看到你一面,你不入輪迴,就是爲了等我嗎?”
帳內爆發出一陣轟然的大笑,王伯當激動地邊笑邊說道:“魏公,你醒醒,你還活着啊,在你面前的,就是楊玄感楊將軍,他也活着,你們都活着!”
李密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在這一瞬間,他也發現了,現在是白晝,日光充裕,而自己手下的衆多將領與頭目,也全都擠在帳中。
李密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這強烈的痛感讓他叫了起來,直到這時,他才確認了一點:自己真的還活着,而楊玄感拉着自己的手,那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也證明了,自己的這個大哥仍然是活人。
李密吃力地坐起了身,看着楊玄感,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臉:“大哥,你,你居然還活着?!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讓密弟我等得好苦啊!”
楊玄感嘆了口氣,眼中也變得淚光閃閃:“都是我的錯,當年意氣用事,不聽你的忠言,方有皇天原之敗,連累了你,連累了這麼多的好兄弟,我早該死千次萬次,又哪有臉再來見你呢?”
李密勾了勾嘴角,擡起頭對着帳中的諸將沉聲道:“大家先散了吧,我已經沒事了,接下來,我們兄弟有話要說,各位暫且迴避一下。”
帳內衆將全都行禮而退,很快,帳中就只剩下了李密和楊玄感二人。
李密看着楊玄感,喃喃地說道:“我只記得,我只記得宇文成都的箭射中了我,後面的事情,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大哥,這回是你救的我嗎?”
楊玄感微微一笑:“什麼救不救的,咱們發過誓,要同生共死的,再說了,這回我也要找宇文成都報仇,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啊。”
李密突然想到了什麼,奇道:“大哥,你這些年去了哪裡?聽你這意思,好像是從驍果軍營中跑出來的?難道,你是跟他們從江都一路過來的嗎?”
楊玄感嘆了口氣,眼神中透出一股憂傷的神色:“不錯,當年我失敗之後,中了毒箭,受重傷落馬倒地,被王世充所救,我臉上的這些個小洞,就是當年要排毒時挖的,如果不是王世充,這會兒我早就死了。”
李密睜大了眼睛:“居然是他救的你?哼,怪不得前一陣他還拿出你的手書要跟我談判呢,我開始根本不相信,還以爲是他找了個極熟悉你字跡的人模仿的筆跡,不過你這樣一說,倒還真的是了。”
楊玄感點了點頭:“咱們當年跟王世充也算是一起計劃反隋的盟友,卻想不到現在鬧成了這樣,說來說去,還要怪我當年一時貪心,非要攻打東都,動他的地盤,這才讓他全力死守。”
李密冷笑道:“大哥,王世充跟咱們永遠不是一路人,跟他,我們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永遠不可能託以生死,真心。不然,當年他如果打開城門,放我們進東都,還會有這些事情嗎?”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畢竟他後來救了我,我也應該報他的恩,這些年來,我一直想找機會刺殺楊廣,可是此賊的防守嚴密,我和世諤棲身於他的府中,又怕拖累了王世充,所以一直隱忍不發,平日裡只能作爲師父教王世充的兩個兒子兵法與武藝,一直到了前一陣的江都宮變。”
李密的雙眼一亮:“這麼說來,大哥是一直帶了王世充的家人,是嗎?”
楊玄感點了點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密弟,大哥知道你現在已經是瓦崗首領,天下梟雄,也是跟王世充成了死敵,但是我必須把話說在前面,就算你不聽我的話,執意要與王世充爲敵,那也請跟他刀對刀,槍對槍,戰場上分個高下,不要用控制王世充家人的這種手段,如果你真想要動他的家人,就先取了大哥這條命吧。”
李密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轉而笑了起來:“大哥,你這說的是哪裡話。且不說你受了王老邪的恩,必須要回報,這麼多年你跟他家人在一起,多少也有些感情。就算我得到了王老邪的家人,以之要挾,他也不可能投降的。這些家人在他眼裡,視如草芥,隨時可以放棄的。”
楊玄感嘆了口氣:“也許吧,不過這些年我和王世充接觸了不少,尤其是知道了他以前的事情,他還真的是因爲當年的紅顏知已被楊勇所殺,才謀劃反隋的,倒也不完全是出於權勢之心,也許當年,我們都看錯了他。”
李密冷笑道:“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意義嗎?王世充跟我的矛盾,是天下只能有一個皇帝,無法調和。我們都不肯向對方稱臣降服,那就只有分個勝負了。”
楊玄感的眉頭一皺:“真的就不能和解嗎?你們可以共同擁立個傀儡皇帝,然後分享權力,做個百世諸候,不也挺好?”
李密哈哈一笑:“大哥,如果只是圖做個百世諸候,我們還要冒這夷族的風險起兵做什麼?也許你起事是爲了報父仇,王世充起事是爲了給女人報仇,可我李密,從頭到尾,參與此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想當皇帝。”
楊玄感嘆了口氣:“以前王世充就說過,你是看中了皇位,我還不信,今天你自己終於說了出來,可是你以前不是說過,有我在,你永遠只當我的兄弟嗎?”
李密冷笑道:“那是因爲小弟算準了大哥無權勢之心,一定不會留戀皇位,最後這個還是會讓給我,所以小弟纔會如此行事。我之所以和王世充永遠都是死敵,就在於我們都知道,這個天下,對方絕不會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