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師失聲道:“你是說廬州的韓總管?”
王華強所說的,正是另一位隋朝名將,現任廬江(今合肥)總管的韓擒虎。
韓擒虎的父親韓雄,是西魏到北周時代的大將,曾經拋妻棄子地投奔過西魏權臣,北周的創始人宇文泰,累功做到上大將軍,勇武之名傳遍天下。
韓擒虎繼承了老父優秀的武將基因,從小就精於騎射,武藝高強,他本名韓擒豹,十三歲的那年,他親手打死了一隻老虎,從此改名韓擒虎。
宇文泰曾在韓擒虎幼年時見過他一面,當時年幼的韓擒虎就已經身板強出同齡孩子一大截,而容貌也是瑰偉異常,蓄了一把成年人才有的大鬍子,於是宇文泰便特地讓年幼的韓擒虎進宮,陪太子讀書習武。
和一般陪太子讀書只是爲了陪太子玩耍的貴胄之子不同,韓擒虎利用這機會熟讀各種兵書戰冊,尤其是對孫吳之道有了很深的心得體會,不僅勇力絕倫,還修煉成一位兵法大師。
韓擒虎長大後,長年鎮守合州一帶,屢次擊退陳軍趁着北周滅北齊,尉遲迥起兵等一系列變故時的趁火打劫,陳朝大將任忠(小名蠻奴),蕭摩訶等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這次隋朝興兵滅陳,廬江總管韓擒虎和賀若弼就是直指建康的兩把尖刀。而這兩人一向關係平平,韓擒虎在廬江呆的時間比賀若弼還要長,更不可能把這滅國大功拱手相讓。
所以這樣一來一去,作爲友軍的韓擒虎,比起對面的陳軍,現在還讓賀若弼頭疼。
王華強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正在沉思的兄弟,微微一笑:“所以爲了能讓同樣老資格的王世積出力擋住韓擒虎,讓自己獨攬破國擒君的大功,只怕賀若弼會答應王世積的這個請求,讓他第一批過江。只怕這會兒王世積已經找到我們這裡了。”
王華師正要開口,只聽到外面傳來了王世積那粗渾威嚴的聲音:“王家兄弟可在此帳?”
王華師和王華偉的臉色同時大變,只有王華強仍然鎮定自若,又喝了一碗水,才長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大踏步走出了帳蓬,王華師和王華偉對視一眼,都跟在他的身後,也一起走了出去。
只見王世積帶着二十多個盔明甲亮的護衛,站在帳外,鐵塔般的身材配合着明光大鎧,大紅戰袍,更是不怒自威。
上次跟他一起來的那個紅臉黑鬚護衛這回也穿了一身甲冑,站在王世積的身後,這人個頭比王世積還要高出一些,壯得如同一隻狗熊,須如亂草,一臉的兇悍,可是在王世積的身後,這會兒卻乖得象只綿羊,頭都不敢擡。
王世積一見王華強,哈哈一笑:“賢弟,別來無羌?”
王華強回了個軍禮,淡淡地說道:“王將軍好,軍營之中,請恕小的不能談及家事。不知王將軍千里來此,有何吩咐?”
王世積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轉而又是笑容上臉:“你我雖然軍職有高下,但現在你並非我的部屬,因此不用如此拘謹,這次我來,是爲了和你們兄弟敘敘親情的。”
王世積說完,對着後面的護衛們沉聲下令:“都守好了,任何人不許進入五十步內。”
以那壯漢爲首的護衛齊聲喝了聲是,迅速散開,面朝外地樹起了一道警衛線。而王世積則直接鑽進了帳蓬裡。
王華強心中有數,腦子裡飛快地想了一些應對的手段,低頭對王華偉說道:“去請景彥兄來。”
王華偉心領神會,馬上匆匆地離去,而王華強則和王華師一起走進了帳蓬,卻發現王世積已經盤膝坐地,脫下頭盔,拿着王華強剛用過的碗喝着水。
王華強微微一笑:“王將軍,這碗我剛纔用過,給您換一個吧。”
王世積擺了擺手:“不必,我們都是軍人,不用那麼講究,平時我也經常和士卒們一個鍋一個碗吃飯的,再說了我們是親戚,是兄弟嘛。”
王華強點了點頭,也在王世積對面坐下,看着王世積,說道:“王將軍今天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不知我們兄弟能爲您做些什麼?”
王世積哈哈一笑:“痛快,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性格。華強,今天我們不要分軍中職務的高下,只說我們王氏一門的親誼,可好?”
王華強心中冷笑,明明是要利用自己,還非要找這麼冠冕堂皇的藉口,但他的臉上還是擺出一副驚喜的表情,說道:“難得堂兄這麼費心,說實在的,大戰在即,我們兄弟這是第一次真正上戰場,心裡也是慌得很,有你來,我們就安心多了。”
王世積看了一眼王華強,嘆了口氣:“也難怪你們心慌,你們這回跟的人不太好,賀將軍好象對你們不太夠意思啊。他撥給你們的糧食我看過了,餵豬都不一定會吃,今天爲這個事,我還特地跟他理論了一番呢。”
王華強聽他這樣一說,心中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王世積這次來一定是想把自己這支偷渡分隊收歸帳下,爲他所用。
於是王華強也跟着嘆了口氣:“這事小弟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們一來這裡的時候,賀將軍就對我們非常冷淡,幾個月了才見兩次面,我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
堂哥,你是朝廷大將,能不能幫忙向賀將軍求求情,請他看在同爲朝廷效力的份上,高擡貴手,放我們一馬呢?”
王世積湊上前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賢弟可知你們哪裡得罪了賀將軍?”
王華強裝得一臉茫然,搖了搖頭:“小弟怎麼知道啊,巴結他還來不及呢,來了以後也是天天跟着景彥兄一起到江邊探查,就是江南來人的消息也從不敢對他隱瞞,自問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王世積搖了搖頭:“你們啊,做得越多,他越不高興。賀將軍是這次南征在建康方向的大將,這攻破敵都的大功怎麼會捨得拱手讓人?連晉王都給他硬頂着不讓進廣陵城,不要說你們這支偷渡小分隊了。”
王華強的臉上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狠狠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哎呀,原來是這麼回事,景彥兄是直接向皇上上書得來的這個差使,難怪賀將軍會不高興。
可是我們也不能因爲他不高興,就不去做事吧。景彥兄可是在皇上面前也拍了胸脯的,若是無所作爲,那可是欺君之罪了。對了,堂兄,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這些人擔負的任務?”
王世積微微一笑:“王景彥跟陳朝的仇恨路人皆知,這次他面聖之後直接就招募了數百壯士,想做什麼還不是一目瞭然嗎?而你們三兄弟上次那樣故意氣我,只怕也是想拒絕我的招攬,跟着這王頒更好建功吧。”
王華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堂兄,你怎麼這個也知道呀,家父的意思你也知道,就想我們這幾個這次能建功,您的幕府裡的能人太多,我們怕出不了頭,所以……”
王世積擺了擺手,阻止王華強繼續說下去:“行了,這事到此爲止,不用多說了,我要是爲這事跟你們置氣,今天也不會來找你們了。
其實賀將軍現在也是兩頭爲難,江面上陳朝的防守也很嚴密,他如果想要強渡,就憑現在手中這十餘萬不習水戰,又無大型戰船的北方軍士,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唯一的機會就是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