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李淵剛剛起牀,正在洗臉漱口之時,卻聽到帳外響起了李世民的聲音:“父帥,孩兒有要事求見。”
李淵的眉頭微微一皺,他這個時候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自己的這個二兒子,因爲他怕自己好不容易豎立的引突厥兵入中原的決心,會爲之動搖,但李淵還是擦了擦臉,說道:“是二郎啊,進來吧。”
李世民全副盔甲,解下佩劍交給在門口值守的衛兵,走進了李淵的寢帳之中,對着李淵拱手行禮道:“父帥,孩兒昨天晚上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事情不太妥當,退兵回太原,或者是聯結突厥,都是重大的失誤,請您三思而行。”
李淵勾了勾嘴角,說道:“此事也是爲父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二郎啊,你要知道,現在宋老生和屈突通連兵,隨時可以互相援救,前面的道路不是我們的力量能打通的,而突厥人貪財忘義,始畢可汗隨時可能反悔跟我們現在的這種盟友關係,派兵攻打我們,劉武周更是我們的死敵,就算是爲了當突厥人的頭號傀儡,也是和我們勢不兩立,義兵的家屬都在太原,萬一我們這裡戰事不利,而劉武周趁機襲佔太原,那我們可就完了。”
李世民搖了搖頭,正色道:“宋老生是輕躁之人,有勇無謀,並不難對付,霍邑一帶的田地裡盡是莊稼,我們可以因糧於敵,並不用太擔心糧草的問題,劉武周和突厥雖然現在是合作的關係,但劉武周也並不想完全依附於突厥,他們之間,是互相猜忌的,尤其是劉武周和阿史那思摩的關係非常好,可是始畢可汗對這個曾經自立爲大汗的突厥名將一直有戒心,所以劉武周同樣會擔心始畢可汗會襲擊他,並不敢全力進攻太原。”
“父帥,我們建義,是爲了興兵除暴,奪取天下,現在只是碰到了一點小小的困難,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就想要退縮,只怕到時候就算回了太原,我們的義兵也會散去大半,再也沒有爭奪天下的本錢,請您三思啊!”
李淵的嘴角勾了勾,說道:“二郎,你的這些觀點,昨天就說過了,我作出那樣的決定,尤其是讓劉文靜答應始畢可汗的條件,讓突厥兵一路隨我們攻打長安,就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今天的天氣還是沒有放晴,雨雖然小了,但是糧草仍然沒有一點能及時運到的樣子,我已經決定,大軍暫且班師回太原,等突厥的兵馬到了,再聯兵進擊霍邑!”
李世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父帥,你下令班師了?”
李淵冷冷地說道:“二郎,你要弄明白一件事,現在我纔是全軍的主帥,你的話,我會判斷,至於是不是接納,那是我作爲主帥的選擇,不要再勸諫了,退下吧!”
李世民咬了咬牙,臉色變得堅毅起來,正要再說,李淵突然大叫起來:“我說了不要再勸了,不把我的話當軍令嗎?”
李世民的心中一凜,他知道李淵的脾氣,這樣吼起來了,一定不會再接受自己的建議了,只好拱手行禮,慢慢地退下。
李淵看着李世民遠去的背景,嘆了口氣,後面的帳幕一動,裴寂掀帳而入,嘆道:“二郎實在是越來越放肆了,連主公的命令也不聽了啊,這可如何是好。”
李淵冷冷地說道:“這次也應該給他個教訓,不然以後沒大沒小,他連我都不放在眼裡,怎麼會尊敬兄長呢。”
裴寂搖了搖頭:“這倒不至於,我看他們兄弟二人雖然在此事上針鋒相對,但是關係還是很和睦的,大郎的左軍已經先行退兵了,主公,讓二郎的右軍也跟着退吧,早點回太原,才能早點回來。”
李淵嘆了口氣:“這一退回太原,恐怕真的會跟二郎說的那樣,義士們會散去大半了,以後就得完全依靠突厥人,這樣真的好嗎?”
裴寂微微一笑:“這是我和主公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您現在又不樂意了嗎?如果您想要改變主意,那現在收回成命還來得及。”
李淵咬了咬牙,說道:“不管了,朝令夕改,會損及主帥的威嚴,玄真,幫我擬軍令,讓二郎斷後,大郎的左軍先行,先回太原再說,至於和突厥聯兵的事情,我再想想吧。”
裴寂點了點頭,正色道:“好的,我去安排,對了,主公,今天李密又來信了,如何答覆呢?”
李淵的眉頭一皺:“哦,上次我給李密寫信,約他起兵相應,共入關中,他是怎麼回覆的?”
裴寂從懷裡摸出一張溼淋淋的絹帛,遞給了李淵,李淵展開一看,跟着唸了起來:“與兄派流雖異,根系本同。自唯虛薄,爲四海英雄共推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子嬰於咸陽,殪商辛於牧野,豈不盛哉!”
李淵唸完這幾行字,冷笑道:“李密好大的口氣,居然直接就想當盟主,他真以爲在中原就可以居天下了嗎?”
裴寂微微一笑:“現在李密還在和王世充在洛水相持,他分不出兵力跟主公入關中,但是想搶先把這個盟主的名份拿到手,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主公,如何迴應李密呢?”
李淵沉吟了一下,說道:“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進關中,取大興,如果直接拒絕李密的盟主,只怕會和李密翻臉成仇,他若是撤回瓦崗,那王世充就很可能阻止我進關中,到時候事情就會非常麻煩,這個盟主不過是個虛名,給他就是,他頂了這個盟主的身份,也就得在中原成爲各路隋軍主力的頭號目標,幫我拖住王世充,我的機會纔會更大。等到我取了關中之後,再作計較!”
裴寂微微一笑,在一邊的帥案上順手寫起字來:“吾雖庸劣,幸承餘緒,出爲八使,入典六屯,顛而不扶,通賢所責。所以大會義兵,和親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烝民,必有司牧。當今爲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逾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唯弟早膺圖籙,以寧兆民!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未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盟津之會,未暇卜期。”
李淵看着裴寂寫完最後一個字,笑道:“很好,就這樣回覆李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