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嘆了口氣:“玄成,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爲什麼我要這麼看重楊玄感,雖然你嘴上一直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總是奇怪這點的。”
魏徵微微一笑:“我想,主公這樣做,肯定不止是因爲楊玄感的高尚人品吧。”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我這麼看重楊玄感,不完全是因爲他的品德,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世。”
魏徵正色道:“那是以前的楊玄感,楊素還在時,弘農楊氏確實是頂尖的豪門,但是現在,楊玄感幾乎已經全族盡滅,本人也不過是一個叛臣賊子,他的影響力,已經幾乎不存在了。主公這樣重用他,只怕別的將領和文臣們會心生不滿,反而起到負面作用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玄成啊,你雖然是智者,但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有失誤,你想想看,李密也同樣跟隨楊玄感起兵失敗,幾乎送命,兩次給滅了全家,要說慘,他比楊玄感還慘,但爲什麼連秦瓊這樣的人,也只認李密,不認翟讓呢?”
魏徵的眉頭一皺:“主公認爲這是身世,而不是能力嗎?”
王世充冷笑道:“有能力的人很多,不止李密一個,徐蓋父子也很有能力,但爲什麼在瓦崗就掀不起風浪呢。就是因爲他們的出身不行,這個世上,士人到百姓還是喜歡那種血統高貴的頂級世家,認爲只有他們纔有資格平定天下,結束亂世。所以除了隋楊宗室以外,只有李淵,李密,楊玄感這樣的頂尖貴族,纔有可能得到天下人心。”
魏徵不服氣地說道:“可是竇建德,杜伏威,乃至薛舉,不也成就了霸業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他們的情況有特殊之處,河北,江南,隴右這些地方只是一隅,而且民風並不是非常主流,江南因爲南方的世家給反覆打擊,沈法興這樣的三流土豪都成了事,更不用說外來的杜伏威和李子通了,河北民風慷慨,崇尚武力,竇建德這種綠林草莽比世家子弟更得人心。至於薛舉,則是靠着殘暴與威力,在隴右稱雄。他們這三路人,都不可能笑到最後的。”
魏徵嘆了口氣:“就算如此,楊玄感畢竟無權無勢,又曾經是失敗的叛軍首領,跟李密的情況還不一樣。李密畢竟在瓦崗這些年建立了自己的江山和基業,這回雖然慘敗,但仍然還有一定的勢力跟隨,而楊玄感則是孤家寡人一個,也就韓世諤和幾百個部曲跟隨,這些部曲還多半是主公這些年配給他的呢。他哪有可能象李密這樣成爲一方霸主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眼中碧芒一閃:“我不需要楊玄感去打天下,現在我們這裡的猛將銳卒足夠多了,我需要的,是用楊玄感未來爭奪李唐的關中影響力。”
魏徵睜大了眼睛,訝道:“什麼,主公是這樣的想法?用楊玄感和李淵爭奪關中?這怎麼可能呢?李淵的關中可是鐵打的江山啊。這次代隋而立,所有的關隴世家都真心效忠,象劉感和常達這樣的人,寧可用性命也要維護李淵。屬下是看不出楊玄感有任何爭奪關隴世家的可能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如果是在李淵和薛舉之間選擇,這些關隴世家自然是選擇李淵的唐朝,但是,如果是楊玄感回去爭奪,那就難說了。”
魏徵搖了搖頭:“不會的,楊玄感上次起兵,就沒幾個關隴世家支持他,甚至衛玄,屈突通等人還是奮力剿滅了他。上次他擁衆十幾萬,幾乎攻下東都時都不得關隴世家之心,更別說這次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看起來是這樣,但是玄成,世間的萬事萬物,是有可能轉化的,現在看起來李淵是鐵板一塊,那是因爲沒有高等出身的人跟他爭奪,換而言之,這些關隴世家沒的選。但如果李淵的內部發生分裂,先後跟李密和楊玄感起了衝突,那這些人就會考慮站隊問題了。”
魏徵吃驚地張大了嘴:“先後和李密,楊玄感發生衝突?這是何意?”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玄成,剛纔我們說過,李密一定是會去投奔李淵的,而且他去了以後,也一定是跟李淵相互猜忌,李淵不可能給他掌兵之權,久之李密必然心生叛意,到時候他所做的無非是兩件事,一是自己想辦法逃離關中,回山東招集舊部,東山再起,另一個,就是會挑唆李唐內部分裂,諸子相爭了。”
魏徵有些聽明白了:“主公說的是,諸子相爭?”
王世充微微一笑:“是啊,玄成,你覺得李世民這麼能打,已經得了掌兵之權,甚至在淺水原第一次慘敗,這第二次仍然是由他領軍出征,李建成會有什麼想法呢?”
魏徵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原來主公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啊。可是李密也知道這些嗎?”
王世充冷笑道:“我能想到的,李密也不會想不到,李淵親身經歷了隋朝的滅亡,所以信不過自己的兒子,他讓三個兒子互相牽制,太子建成留在身邊,而李世民統領主力部隊與薛舉作戰,李元吉則鎮守幷州,這樣三方制衡,他的皇位就能穩固了。只是李建成的心裡不可能沒有想法,而有了兵權的李世民和李元吉,久之必有奪位之心。”
魏徵搖了搖頭:“李世民不僅打仗厲害,人也很聰明,在這個時候出內亂,那李唐的江山可能一朝崩潰,他應該沒這麼傻。”
王世充笑道:“他不傻,但他身邊的人可是想要當從龍之臣的,玄成,到了現在,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杜如晦就是我故意放回去的,我讓他到了李世民的身邊,就是留一着深藏的棋,就是要他挑動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相殘,只有這樣,才能把鐵板一塊的李唐政權給打破,只有這樣,我們纔有分裂和爭取關隴世家的機會,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