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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紹一聽這話馬上就是臉色一變,怒道:“李公子可是瞧不起在下,懷疑柴某的膽略?”
李密笑了笑,拱手行了個禮,道:“絕無此意,這一路之上的護衛還全仰賴柴護衛呢,你說是不是啊,大哥?”
一身藍色綢緞衣服,商人打扮的楊玄感也笑了笑,拍了拍坐在自己身邊的柴紹,道:“柴兄弟,李公子是開玩笑呢,別動怒,他後一句話倒是肺腑之言,我們這一趟到宋州的路上,可是要多多倚仗柴兄弟的保護了。”
柴紹連忙小聲道:“楊大爺,你的本事天下無敵,哪可能用得着柴某的保護呢,不要再開我玩笑啦。”
楊玄感搖了搖頭,正色道:“前一陣剛給砍了一刀,現在還沒完全恢復過來,我這右臂現在還不能發力,真要碰到了劫道的賊人,還真的要靠你幫忙。”
柴紹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柴某無法理解的地方了,我們爲何放着平坦的官道不走,非要這樣偷偷地溜出來,而且一路上不去官驛,有必要這樣悄悄地上任嗎?”
李密道:“柴護衛,我記得令祖父好象當過北周的州刺史,請問他上任時是怎麼樣的呢?”
柴紹道:“自然是走堂堂大道上任的,當時家祖乃是任遂州和梁州刺史,都是在蜀中,並不是很安定,因此還帶了數百名兵士上任。”
李密道:“那令祖在這二州刺史任上,跟那些僚屬的官吏相處的如何呢?”
柴紹微微一愣,道:“家祖的政事,我怎麼能知道呢?”
楊玄感笑着拍了拍柴紹的肩頭,道:“柴兄弟,你久居東宮,對州郡的事情不是太清楚,我們這次過去。只有四個人,而那裡的官吏僚屬編制卻是足足有三百多個,而且不乏世代就居住在那裡的地頭蛇們,更不用說編制之外的小吏們。所以我想在去那裡之前,先摸摸那裡官員們的底細,也好有個數。”
柴紹搖了搖頭,道:“用得着這麼麻煩嗎?柴某在東宮之時。也曾給調到過別的隊裡,四百多個兄弟。都是整齊劃一,去了就直接下令指揮,沒有人調皮搗蛋的。”
李密把那打開的摺扇“啪”地一合,笑道:“柴護衛,你說的是軍隊,軍隊有軍規,州郡地方是不可能用軍規來管理的,東宮的護衛們這麼聽話是因爲如果違了你的軍規,你可以殺他們的頭。到了宋州我們能這麼幹?”
柴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好象是這麼個理,那我們要查什麼?查哪些人是貪官污吏,然後上報朝廷嗎?這種爲民除害的事情我樂意。”
楊玄感擺了擺手,道:“不是這麼簡單的,我這個州刺史手下有三百多號人,其中一大半是不在朝廷編制內的屬吏。我的俸祿也要分給他們,所以下面的縣令們也是如此,做得太過份的當然要抓,但如果只是賺點小錢,沒傷到百姓的,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得了。”
柴紹嘆了口氣。道:“皇上雖然要我把楊刺史的一舉一動都要上報,但是太子殿下特別提醒過柴某,凡事要聽刺史的。柴某上次在東宮時也是多虧得了楊將軍的努力才得以保全性命,這條命早就交給您了,無論您做什麼,柴某爲您馬首是瞻。”
楊玄感心中感動,衝着柴紹點了點頭:“以你這六品的正牌東宮護衛身份。跟着我去那宋州,是有點屈才了,以後楊某一定會讓家父多多保舉柴兄弟的。”
柴紹看了一眼還在遠方忙碌的茶攤小二,笑了笑,道:“功名利祿,柴某看得不是太重,當初之所以應允太子殿下的招攬,也是久慕太子殿下爲人寬和仁厚,想要爲國出力罷了。”
“其實這次平定楊諒的叛亂,我卻一直困守東宮,沒有機會殺賊立功,這纔是有點遺憾的事。”說到這裡,他還輕輕地捶了一下桌子。
楊玄感笑道:“當今皇上和先皇不同,以後是想有一番作爲的,很可能會再有徵伐四方的舉動,到時候柴兄弟這樣的壯士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柴紹聽到這話,兩眼都開始放光,道:“託楊將軍吉言啦。”
楊玄感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趙懷義,道:“趙管事,麻煩你去小二那裡催一催我們的包子,還要吃了上路呢,另外再加一屜炊餅,路上當乾糧。”趙懷義眯着小眼睛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向了遠處還在生火蒸包子的小二。
楊玄感待他走遠,湊近了柴紹,低聲道:“前太子楊勇的那些兒女,現在還好吧?我在離開大興前託過胖子好好照顧這些人,現在情況如何了?”
當年楊玄感在楊勇死前許下過照顧楊勇子女們的承諾,楊勇死後,他的寵妃雲氏又被垂涎其美色已久的楊廣收進了後宮,而楊勇的長子楊儼被楊廣召入了宮中擔任宿衛,其他的兒子們則被監管起來。
楊玄感與楊素商量過此事,都覺得若是現在直接收養楊勇的遺孤們顯然不合適,於是便拜託了楊昭出面,把這些孤兒收養在東宮,楊廣覺得由自己的兒子來就近監護這些仇人侄子也不錯,便應允了此事。
柴紹把大概的情況對楊玄感說了一通,遠處的趙懷義心思縝密,一看這三人的架式就知道有要事相商,也識相地站在小二身邊不過來,甚至還攔住了準備去送包子的小二,塞給他手裡幾枚銅錢,讓他先去再蒸一屜炊餅。
楊玄感聽完這後,長嘆一聲:“胖子可真是好兄弟啊,以後再見到了一定要感謝他的幫忙。”
柴紹擺了擺手,道:“楊將軍過謙了,其實倒是太子一直在感嘆你纔是真正的好人,是在爲他們家積德行善,日後一定會有好報的。”
李密聽到這裡,突然問道:“那雲氏就這麼狠心扔下自己的親生兒子,轉入皇上的新後宮了?”
柴紹聽到這裡,憤憤地道:“可不是麼,這女人可真是無情無義,丈夫屍骨未寒。就扔下自己的孩子去另尋新歡了,真是不要臉。”
話音未落,只聽背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冷冷地道:“誰說女人不要臉來着?”
楊玄感的頭皮一下子炸了起來,這個聲音她有印象,正是出自於那個讓他這條右臂到了現在也擡不起來的李秀寧之口。
楊玄感轉過了頭,看到了一個男裝打扮的麗人,雖然身材嬌小。但仍然掩飾不住她的絕世風華,金絲頭巾束髻。上面紮了一支碧玉簪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瑤鼻高挺,雖然沒有搽太重的胭脂,但仍然施了些粉黛,遠遠地一陣香風飄來,芬芳入鼻。
李秀寧一身白衣勝雪,腰間紮了條翠玉頭的上好牛皮腰帶。腰帶上掛着一柄長劍,從那鑲金嵌玉的劍柄和紋了龍鳳的鯊皮上看,顯然是把好劍。
不過此時的李秀寧卻是粉面帶霜,一雙本就挺大的眼睛瞪地圓圓地睜着,不去看那說話的柴紹,倒是一動不動地盯着楊玄感。
在她的身後,一個身長七尺有餘。全身上下黑衣勁裝,僕役打扮的壯漢正抱臂而立,看年歲大約三十上下,一身的腱子肉把衣服撐得到處都有些突起。
楊玄感心中暗暗叫苦,擠出絲笑容:“李小……李公子,你怎麼會到這裡?”
李秀寧狠狠地白了楊玄感一眼。那眼神中卻有一絲幽怨,又有一絲歡喜,弄得楊玄感一時不知所措,她也不答楊玄感的話,卻徑直地一指柴紹,道:“楊公子,你也不好好管管這手下。出來就亂說話。”
柴紹本來心情就不是太好,聽到這話更是來氣,作勢欲站起來與李秀寧理論,卻感覺到一隻手按上了自己已經握緊的拳頭。
柴紹扭頭一看,李密正對自己微微一笑,使了個眼色,另一隻手則向下壓,作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柴紹這才記起出門在外,少生事爲妙,這才恨恨地扭過了頭,也不看李秀寧一眼。
李密何等聰明,一看來人塗脂抹粉,身形亭亭玉立,又沒有喉結,就知道是個女子扮成男裝,再一聽她又與楊玄感如此說話,心下頓時明白了大半。
於是李密站起身來,先是向着李秀寧主僕施了個禮,然後客氣地問道:“敢問這位公子,我們的這位同伴如何得罪到你了?”
李秀寧雖然是在洛陽城就開始跟着楊玄感一行,卻也是因爲這幾天進出城的人太多,又隔了一段距離,因此比他們晚出城了小半個時辰。
等到李秀寧出城時已經看不到楊玄感等人的身影,一路看着他們留下的馬蹄印加上問路邊行人才追到這裡,剛下馬就聽到了柴紹的那句罵女人的話,於是當場便發作起來。
李秀寧氣乎乎地道:“你這同伴好沒禮數,光天化日,出門在外還這樣罵女人,如果沒有女人,請問你們這些大男人一個個又是怎麼來的?”
李密微微一笑,道:“哦?公子難道不也是男人嗎?爲什麼要說你們這些大男人?”
李秀寧雙手一岔腰,傲然地一挺胸,道:“本公子可是書香門第出身,哪象你們這些缺乏禮數的臭男人,一個弱不禁風,一個出言無狀,一個胖得跟個水桶,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最壞,逃婚的負心漢!”她說到這裡時,突然眼中淚光閃閃,緊緊地咬着嘴脣,竟然似要哭出來。
楊玄感不敢迎接她那帶了幾分幽怨的眼神,連忙轉過了頭,一下子和李秀寧身後的那條壯漢對上眼,只見他滿臉也都是憤憤不平之色,狠狠地瞪着自己,似乎隨時都要撲上來一樣。
楊玄感想不起來哪裡得罪過此人,略一失神,卻聽到柴紹的聲音象是平地打了一個炸雷,在自己耳邊滾動着:“你這廝好沒禮數,我們在這裡打尖喝茶,隨便聊上幾句,你先是在一邊偷聽,然後又對我們破口大罵,你以爲你是誰?兩塊胸肌練得不錯嘛,想打架是不是?”
李秀寧氣得粉臉一下子變得紅撲撲的,衝着柴紹叫道:“你這蠻子好粗俗,你娘沒教過你怎麼好好說話嗎?”她這一下氣極而吼,忘了壓着自己的嗓子。如珠落玉盤的女聲一下子盡顯無疑。
柴紹雖然觀察力有所不足,但畢竟在入東宮前也在江湖上行走過兩年,一些基本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剛纔他盛怒之下沒有細看,這一下聽到了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再一細看面前這位公子的模樣,尤其是耳朵上還有兩個明顯的小洞,確是女子無疑。
柴紹嚥了泡口水。先是臉上閃過一絲歉意,隨後又恢復了剛纔的強硬。只是語氣和緩了一些,道:“你這姑娘,出來穿個男裝就低調些了,還跟個男人一樣到處兇巴巴的,一點也不象個淑女。”
李秀寧氣得銀牙緊咬,身後的那壯漢怒吼一聲,中氣十足:“好個無禮的好色蠻子,嘴巴這麼不乾淨,看來今天非教訓你一頓不可。”言罷提着拳頭就準備上前。卻被李秀寧一把攔住。
李秀寧也不再看楊玄感,直接盯着柴紹,眼裡幾乎要噴出火,聲音卻變得平靜了下來:“這位壯士,你是不是覺得女人天生就不如男子?”
柴紹不屑地歪了歪嘴,道:“這還用問嗎?女人除了能生孩子和做女紅這兩方面男人沒法比外,還有哪樣能跟男人比?”
李秀寧不怒反笑。一陣花枝亂顫,但笑聲中卻充滿了怒意,她看了看柴紹揹着的那張弓,道:“你這弓看起來也有個三石的力道,看來你的箭術應該不錯,敢不敢和本姑娘打個賭?”
柴紹不甘示弱地道:“賭就賭。還怕你不成?”
李秀寧看了一眼楊玄感,眼睛眯成了兩道月牙,道:“這樣好了,你看不起女人,那我這個女人就跟你比比射術,你要是輸了,就把剛纔那話吃回去。如何?”
柴紹一拍胸脯,正待應答,李密卻笑道:“若是姑娘輸了,又如何?”
李秀寧秀眉微蹙,打量了李密兩眼,她一開始並沒有對這個黑瘦的書生多留意,這一下仔細看了兩眼,才發現此人雖然穿着一般,其貌不揚,卻在平靜的外表下有一股強大的氣場,於是李秀寧想了想,道:“那你們說要如何?”
李密看了一眼楊玄感,笑道:“這恐怕要由我們的大哥做主,你說呢大哥?”
楊玄感本來一直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所以剛纔眼看李秀寧和柴紹吵起來也是一言不發,卻沒想到被李密直接點名,一眼望向李密,眼中卻盡是意味深長之意,他猛然想起楊素交待過自己,一切都要以自己爲主,不要總指望別人。
想到這裡,楊玄感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衝着李秀寧一抱拳,道:“李姑娘,在下的這位同伴剛纔說話一時興起,如果言語之中有什麼冒犯之處,也請姑娘看在我們兩家交情的份上,高擡貴手吧,我代我這位兄弟向您陪個不是。”說着一個長揖就要拜下。
李秀寧突然道:“慢着。”
楊玄感微微一愣,停下了動作,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李秀寧冷笑一聲,道:“你是你,他是他,現在是我和他兩個人之間的過節,你沒必要爲把他的事攬上自己的身,你就是拜下去了我也不會領情的。”
說到這裡,李秀寧頓了一頓,語調變得柔和了一些:“再說了,你傷還沒好吧,還是好好歇着,彆強出頭了。”
楊玄感嘆了一口氣,知道這事自己沒法勸了,於是問道:“那李姑娘想要怎麼樣?”
李秀寧一指遠處自己的那匹白玉獅子驄上掛着的一張沉香木長弓,言語中帶了幾分得意,又帶了幾分自信:“本姑娘就要跟他比比箭術,讓他再也不敢小瞧女人,如果輸了,就要把剛纔那話吃回去。”
楊玄感轉過頭來對着柴紹道:“柴兄弟,這位李姑娘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是否願意和她比試?”
柴紹傲然道:“雖然說會騎馬射箭的女人我是第一次見,但看她這小身板兒,武藝能高到哪裡去?比就比了,輸了的話我把剛纔那話吃回去!”
楊玄感點了點頭,心中突然有了主意,開口道:“李姑娘,如果你輸了,麻煩你就此打道回府,如何?”
李秀寧渾身一震,臉色大變,眼中竟然隱隱有淚光閃動,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你,你要趕我走?”
楊玄感搖了搖頭:“姑娘冰清玉潔,又是名門閨秀,孤身一人隨着楊某上路,傳出去似有不妥,所以……”
李秀寧突然咬了咬牙,一舉手,沉聲道:“別說了,楊公子,你這個賭約我接就是。”
言罷李秀寧轉身就向着她的白馬走去,也不回頭看楊玄感一眼。
李密悄悄地走到楊玄感身邊,輕聲道:“大哥你真想趕她走嗎?”
楊玄感苦笑道:“還能怎麼樣,難道能一直留她在身邊嗎?看她這樣子,應該是自己跑出來的,若是不讓她就此回去,只怕兩家之間會起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