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諤睜大了眼睛,道:“不太可能吧,夏軍兵強馬壯,氣勢極盛,剛纔在夏營裡我也觀察過,他們的部隊裡很多都是粗壯結實的老兵,並不是那種生瓜蛋子,從現在他們紮營的表現來看,也是訓練有素,可稱精銳,算打不過李世民,也可以整軍而退,雖然說三十萬的數字是號稱的,但十幾萬兵馬還是有,怎麼可能給李世民一戰而擒呢?”
楊玄感嘆了口氣:“你從這些夏軍的眼睛裡,能看到戰鬥的意志和渴望嗎?世諤,你只看到了這些兵的基本素質,但難道沒有注意到,這些人很多行軍的時候都帶着大小包裹,裡面顯然是這一路搶來的錢財,對李唐這樣的強大軍隊,要的是必死的決心和勇氣,而這些只想着自己的個人財富的軍士,算有再強壯的身體,再精良的裝備,也沒有用,因爲到了戰場,一定怕死,關鍵的時候,拼不了命的!”
韓世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倒是,軍士關鍵的時候要的是能拼命。我們都知道,搶飽了的士卒是沒有戰意的,這點我疏忽了,還是大哥你觀察得細啊。”
楊玄感微微一笑:“不僅如此,這些軍士們的眼沒有那種戰鬥的渴望,竇建德雖然建立了自己的政權,可沒有建立一個可以平定天下的制度,他的兵,多半還是以前那些走投無路才山落草的民夫,雖然打了多年的仗,但只是爲了打仗而打仗,而不是象關府兵那樣,爲了榮譽,爵位,財富。”
韓世諤笑道:“竇建德畢竟沒有真正建國,河北也只是大亂後的初定,這些兵打了多年,都是老兵銳卒,也不從事生產,戰鬥的慾望雖然不如府兵那樣功名沙場取來的強烈,但總歸還是能拼得出去的。”
楊玄感搖了搖頭:“不,如果是爲了保家衛國,在河北作戰,也許他們會拼命,但問題是這回並不是保衛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老婆孩子熱炕頭,而是離家千里,外線作戰,現在他們連破孟海公和徐圓朗,也攻陷了不少虎牢關以東的州郡,可以說搶了個八成飽,本無心戀戰,想着回家,碰到的對手又是戰意高昂的唐軍,兩相較,高下自分。”
韓世諤勾了勾嘴角:“唐軍聽說前一段也是圍攻洛陽不克,士氣低落,一定能打得過竇夏軍嗎,我看未必吧。”
楊玄感哈哈一笑,拍了拍韓世諤的肩膀:“世諤啊,你說的是幾天前的事了,難道沒有聽說麼,是兩天前,關的大量軍糧和一萬援軍已經開進了北氓山的唐軍大營,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李淵已經下了決心,不管多大代價,都要在洛陽打到底,現在唐軍將士人人皆知不勝此戰,有家難回,那戰鬥意志,能是夏軍可以的嗎?”
說到這裡,楊玄感一指那虎牢關,笑道:“看看那李世民,從洛陽到這虎牢,精騎一日之間馳到,我們動作已經算是快的了,竇建德一動,結束訓練,整軍西進,可還是讓李世民搶了先,可以說,作爲主帥,他親自率精騎前來,那是下了決心了,而唐軍有如此高的戰術素養,其精銳自不必待言,一定是李世民的玄甲軍,玄甲一動,說明他是要在這裡決戰了。”
楊玄感看着虎牢關那裡,寂靜無聲的樣子,只有一些唐軍的戰旗在關城之飄揚,甚至連城頭的守軍也看不到多少,他嘆了口氣:“不動如山,難知陰陽,動如雷霆,唐軍越是這樣安靜,越是說明其一動則摧天滅地,而反觀夏軍,卻是高高興興地在紮營,這本身說明一方想戰,敢戰,而另一邊已經沒有了鬥志,只想安穩,本來夏軍是來救洛陽的,應該趁銳攻關纔是,但現在卻選擇了穩守不動,世諤,看着吧,我料那李世民,一定會很快出來挑戰,以挫夏軍士氣的。”
韓世諤的臉色一變:“不太可能吧,他剛剛長途奔到此處,怎麼可能馬作戰?這可是疲兵,兵家大忌啊。”
楊玄感笑着搖了搖頭:“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豈可一概而論,唐軍的玄甲騎是一人兩騎甚至三騎的,也許坐騎較疲勞,但是從騎應該可以出戰,今天如果李世民不挫敵鋒銳,那明天竇夏軍攻關,他只靠騎兵和以前的州郡兵守關,還真的未必能擋得住呢,萬一虎牢破關,那後面是一馬平川,李世民算有天大本事,洛陽也圍不下去了。”
說到這裡,楊玄感的眼冷芒一閃:“李世民一定會出來搶攻的,因爲,如果換了我在那裡,也一定會做同樣的選擇!”
韓世諤笑了笑,正要開口,突然,只聽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虎牢關城大開,千餘唐騎,魚貫而出,奔騰如虎風煙舉,出關之後,在幾個如狼似虎的帶兵大將的率領之下,四散而奔,這些騎兵的身後,還跟着差不多數量的步兵,個個挎弓扛槊,奔跑如飛,一看是關隴衆將的部曲家丁級別的精兵銳卒。很快,這一千多步騎兵四散而走,消失在關城外兩三裡處的樹林與草叢之了。
楊玄感哈哈一笑,舉起馬鞭一指關城城門正奔出的兩騎,一騎通體血紅,噴氣如血霧,面端坐一員銀甲大將,手持大弓,而身邊跟着的一騎,從人到馬都是通體純黑,鐵塔一樣的黑大個,手持一柄烏鋼長槊,可不正是李世民與尉遲恭?這兩人的身後,跟着百餘騎甲騎俱裝,盔明甲亮的精銳騎衛,可不正是李世民傲絕天下的玄甲扈從嗎?
楊玄感點了點頭,正色說道:“看到沒,李世民真的親自出來了,世諤,傳令,讓我軍加速前進,早早地脫離這裡,免得再給竇建德給叫了回去,而我們,這一陣留在這裡,好好地欣賞一下李唐和竇夏的這場龍爭虎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