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目光帶了一絲和藹的微笑,他的目光從一張張熟悉的臉掃過,一個個名字從他的嘴裡輕輕地吐露出來:“司徒段達。”
段達的臉皺紋跳了跳,前道:“臣在。”
“太師蘇威!”
鬚髮如雪的蘇威也拿着一張軟弓,帶了三枝細箭,這是王世充特意給他準備的,他的嘴角勾了勾,輕聲道:“臣在。”
“太尉雲定興!”
雲定興連忙站了出來,一臉的諂笑:“臣在。”
“司空張僅,納言楊續,內史令韋節,左僕射王隆,右僕射韋霽,秘書令薛德音,太常博士孔穎達。。。。”
隨着王世充叫的一個個名字,這些東都的高官,還有那些世家子弟們,一個個都站了出來,王世充的目光落到了站在最後的兩個人身:“右千牛衛備身,屈突長卿!”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咬了咬牙,站出了隊列,沉聲道:“末將在。”
王世充微微一笑:“屈突千牛,你的父親在僞唐那裡任高官,本來只衝這一點,朕可以把你斬殺,但是朕相信,你和你的父親不同,你是忠於大隋,以至於忠於華強國的,歷次的戰鬥,你也是奮勇殺敵,所以,今天朕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再次證明你的忠誠,你可準備好了?”
屈突長卿以手按胸,拱手道:“末將明白,爲國殺賊,萬死不辭!”
王世充點了點頭,看向了站在隊尾的最後一個高大的漢子:“楊尚書,你可準備好了?”
此人正是身爲尚書令的楊汪,今天王世充在安排這隊行刑弓箭手的時候特意有講究,自段達始,以楊汪終,讓這兩個絕無退路的鐵桿作爲開頭和收尾,也能帶動隊伍的整體,楊汪前一步,大聲道:“臣在,能爲陛下分憂,是臣的榮幸,臣一定會把這兩個反賊與敗將碎屍萬段,一如對斛斯政,韋福嗣等逆賊那樣,以證明臣的忠誠!”
王世充擺了擺手,從楊汪的話裡,他知道這些人是以爲自己要學楊廣那樣,對這兩個傢伙又是射箭又是凌遲,還要玩個生吃人肉,挫骨揚灰這種行爲藝術,以證明自己的忠誠,並震懾觀刑的民衆。
王世充沉聲道:“朕自即位以來,恭行仁義,前隋之所以亡,證明嚴刑峻法亦是無用,今天朕讓你們來,不需要你們射多少箭,你們都是大隋的官員,也多是世家子弟,在這十步距離射這兩個賊人,算是蘇太師,也不會失手吧。”
衆人緊板着的臉閃過一絲笑容,蘇威顫巍巍地說道:“臣,臣雖年過八旬,但,但自問在這個距離射賊,亦能命!”
王世充微微一笑,突然走到了兩根刑柱的間,說道:“好,太好了,各位,你們每個只射一箭,三通鼓後,射出來,記住,一箭哦。”
段達勾了勾嘴角,說道:“陛下,請您移玉趾,我等好射賊!”
王世充搖了搖頭,笑道:“不,朕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楊汪哈哈一笑,一邊搭弓箭,一邊說道:“陛下可真會開玩笑,您。。。。”
他突然收住了話,因爲他發現,王世充的臉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笑容,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眼碧芒閃閃:“楊尚書,你覺得朕是在開玩笑嗎?”
楊汪突然渾身發起抖來,跟所有人一樣,他馬跪到了地,一把扔掉弓箭:“陛下,臣,臣萬死也不敢持箭射向陛下啊,請您,請您萬萬保重龍體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這麼近的距離,只要各位不是有意射朕,是絕不至於把箭射到朕身的,這鄭頲之所以敢這麼狂妄,居然敢跟朕公然作對,是因爲他認定了各位愛卿會跟他一樣,首鼠兩端,爲李唐打進城來作準備,起碼,也是個陽奉陰違,非暴力不合作吧。”
蘇威連連磕頭,臉老淚縱橫:“陛下,我等,我等萬萬沒有與此賊合謀啊,請您明察!”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用查了,朕也沒時間查。今天,不管你們是不是與此賊同謀,不管你們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和打算,朕給你們一個機會,站在兩賊之間,你們若想取朕的性命,儘管來射,朕給你們一箭的機會,如果忠於朕,把這一箭射到反賊身,這是判斷忠奸最直接的辦法!”
說到這裡,王世充直接站到了王德仁和鄭頲二人的間,手搭在了兩人的背,幾乎把整個前胸腹全部露在了外面,而在臺下,二十餘名軍士,在魏徵的指揮之下,已經開始擂起了細密而急促的戰鼓。
“咚咚咚咚咚咚”,王世充平靜地說道:“一通鼓了,各位愛卿,平身,箭吧。”
這些達官貴人們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咬了咬牙,站起身,抽箭弦,他們都知道,這一箭,可能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箭,射偏一尺,會改變整個天下。
“咚咚咚咚咚咚”,魏徵高聲道:“二通鼓,拉弦,瞄準!”
臺下的數萬軍士們,突然齊聲有節奏地踏地,高喊起來:“風,風,風!”這正是大軍作戰,弓箭手擊發時,軍隊的戰嚎之聲,沒想到,今天卻用於這刑場之。
所有行刑者的臉,淚水直流,有幾個人的眼睛給淌下的汗水迷住,手都在微微地發抖,下巴也在打着顫,卻是弓如滿月,箭尖直指目標,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咚咚咚咚咚咚”,三通鼓在最響的時候嘎然而止,王世充突然厲聲吼道:“大風!”
“嗚”“嗚”“嗚”!一陣連綿的弓弦擊發之聲,伴隨着十幾杆長箭破空之聲,王德仁和鄭頲的身頓時多了一串的箭枝,他們兩個腦袋無力地垂了下去,此氣絕,而沒有一枝箭落到王世充的身,分毫不差!
王世充的臉突然閃過一陣可掬的微笑:“各位愛卿,恭喜你們,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傳旨,賜宴,今天朕要與民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