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王世充呆在自己的營帳裡,躺在一張簡易的行軍牀上,這是他託了能工巧匠,按自己滿園裡的那張搖椅定製的,可以分體拆卸,到達目的地後再組裝起來,那兩道弧線狀的底盤,搭在上好的波斯地毯上,讓他躺在上面不僅可以輕輕地搖動,更是感覺不到一點地上的寒氣。複製網址訪問¤,
帳內的火盆裡,“噼裡啪啦”地在燃燒着,讓人渾身暖洋洋的,雖然比起楊廣的御帳還是要差了許多,可是跟外面軍營裡那些二十多個人圍着一小盆炭火,瑟瑟發抖的樣子,已經好上許多了,作爲從三品的大員,正四品的虎賁郎將,王世充自然可以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魏徵穿着一身看起來有些寬大的皮甲,垂手肅立在王世充的身邊,在處理完了江都之事後,他就迅速地趕往涿郡和王世充會合,到達涿郡後纔跟王世充留在當地接應他的手下碰上,得知自己的主公隨駕去了遼東,於是一路追趕,終於在前天夜裡和王世充會合,而今天的那個現搭浮橋的主意,也是精通各種古今戰例,渡河戰法的魏徵提供的思路,由王世充精練,整理後向宇文愷和麥鐵杖提出的。
王世充的眼睛仍然微微地閉着,這處看似不起眼的營帳之外,是他絕對信任的三百餘名親兵護衛們把持,有明哨也有暗崗,任何人也不可能近這營帳百步之內,即使是楊廣親自前來,外面的人也會及時發聲報信,所在在這裡。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和魏徵商議各種謀逆之事。而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魏徵的表情很嚴肅。嘆了口氣:“主公,其實我真的不贊同你這回的做法,這個強渡之法,爲何要教給宇文愷和麥鐵杖呢?他們跟咱們不是一路人,尤其是麥鐵杖,始終不肯站到主公這邊來,我懷疑以後他會成爲我們的巨大障礙。”
王世充仍然閉着眼睛,微笑着搖了搖頭:“不。玄成,你多慮了,麥鐵杖如果要舉報我,早就舉報了,不會等到現在,他其實更傾向於相信我跟他說的天下大亂的話,一直也想給自己找個後路,但這回楊廣讓他當了先鋒官,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麥鐵杖也是感激不已。想要以死爲報,所以對於他。我們不能打壓,還是要給他創造些機會纔好。”
魏徵搖了搖頭:“可是主公就這樣讓他打過遼河,奪得頭功,這樣真的好嗎?”
王世充冷笑道:“這遼河哪是這麼容易能打過去的?真當對面的高句麗兵是南陳的那些酒囊飯袋不成!據我這些天的觀察,高句麗的營地戒備森嚴,各營盤之間暗合兵法五行,奇門遁甲,可見必有名將坐鎮,那個淵太祚看來並不是虛有其名,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還有,而那些高崗箭樓之上的射界極爲開闊,一旦隋軍渡河,就會給覆蓋式地箭雨射擊,別說強渡了,能把浮橋扔在水裡就不錯啦,不死個幾萬人,用屍體填個半條遼河,哪可能衝得過去?!”
魏徵的嘴角勾了勾:“這麼說來,主公是想讓麥鐵杖這場大敗,損失掉手頭的所有實力?”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麥鐵杖手下俱是精銳,如果這三個軍在手裡,那他打過遼河後,還真有可能一口氣打到遼東城下,高句麗的遼東主力盡在這裡,萬一給他打得太狠,可能連城也守不住,所以我需要借高句麗人的手,來挫挫隋軍的銳氣。”
魏徵的眉頭舒緩了一些:“這麼說來,主公也不認爲他們能打過河去?”
王世充微微一笑:“最終還是可以打過去的,但那要消耗很大的代價,高句麗人如果意識到隋軍這次不惜傷亡也要強攻遼東,那就會退回去據城死守,只要戰事能拖個半年以上,到了夏天,下起雨來,道路泥濘,疫病流行,到時候楊廣就是想要硬撐,也是很難撐下去了。”
魏徵點了點頭:“那來護兒的水師呢,那支部隊可是我們完全無法控制的,來護兒和周法尚都是名將,而且周法尚事事都讓着來護兒,不會象當年賀若弼和韓擒虎那樣爭功,以至影響勝機,他們畢竟有十幾萬精銳的部隊,一舉拿下平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世充搖了搖頭:“水師長途奔襲,跨越整個大海(渤海),一路上風浪顛跛,本就是讓戰鬥力折損大半,尤其是戰馬,即使上了岸後也很難作戰,來護兒和周法尚帶的主要是江南的部隊,戰鬥力不算太強,核心部隊也就是一兩萬關中老兵,但這些人是以騎兵見長,我剛纔說過,長途海路之後,騎兵的戰鬥力會下降得無法作戰,加上軍糧補給也只能維持幾個月,所以他們很難一鼓作氣攻下平壤城。”
“更何況,我已經通過乙支文德,向高句麗人作了預警,他們連北部褥薩的騎兵都調往了平壤一線,而且平壤附近本就有十餘萬高句麗守軍,人數上是佔了上風的,加上主場作戰,天時地利人和盡在自己這一邊,我想那高句麗國王既然有乙支文德,淵太祚這樣的厲害手下,平壤一帶的指揮官也不至於太差,斷不會重演當年陳叔寶那樣自亂軍心,自毀長城的悲劇。”
魏徵點了點頭:“那麼,來護兒和周法尚所部會全軍覆沒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從躺椅上坐直了身:“不會的,這二人是名將,就算戰敗,也會在海灘一線紮營固守,畢竟手下也有衆多的兵將,高句麗人想一口吃掉他們也不現實,我估計最後的結果就是雙方結營對峙,誰也無法速勝,然後還是要看遼東這裡的戰果才行。”
魏徵的眼中寒芒一閃:“那麼遼東呢?楊廣會不會在攻破遼河之後一鼓作氣,直取遼東城呢?”
王世充笑着搖了搖頭:“淵太祚要是一戰能丟掉整個遼東,也別做這個東部褥薩了,他若是沒有後招,怎麼會輕易地起兵據守遼河一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