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普諾斯號落荒而逃的時候,穿梭機內部,基恩?格林斯潘親眼見證了冥蝠級驅逐艦的毀滅,親耳聽着唐方的埋怨:“啊……啊……真是活見鬼,明明可以跟隨那兩個傢伙找到極樂淨土號的……如果不是爲了救你……知道我爲了追尋阿努比斯軍團的老巢費了多少功夫嗎?現在可好……那些努力全被你毀了。”
經歷剛纔一幕,看着外面的餘火與殘光,中將先生一臉愧疚。
他從唐方的話語中認清一個事實------唐艦長一直在跟蹤黑6,試圖找到阿努比斯軍團老巢,將其一舉搗毀,終結這個攪亂希倫貝爾大區安寧的黑惡勢力,結果對方此次行動是爲劫持銀鷹團穿梭機,唐艦長在善心與利益的十字路口徘徊許久,最終選擇了前者,放棄隱身黑暗,從深淵騎士手裡救下了他。
他跟阿努比斯軍團的老巢哪個更重要一些?
恐怕除了他,以及他的家人外,都會認爲阿努比斯軍團老巢方位的價值更高。
更何況他是銀鷹團的人,與晨星鑄造沒有交情,唐艦長完全可以見死不救,繼續跟蹤深淵騎士。沒有人會在這件事上責怪唐艦長,畢竟這是晨星鑄造的戰略部署,比起銀鷹人的死活,唐艦長更應該擔心阿努比斯軍團多存在一天,會對晨星鑄造的人造成怎樣的傷害。
實際情況是,唐艦長爲了營救一個不認識的人選擇放棄原定計劃,讓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就像外界對他的形容一樣,真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溫和的人。
基恩?格林斯潘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前方立着的年輕人,對方用巨大代價換來他一條命,這樣的恩情,他不知道怎麼去報答,也沒有能力去報答,所以既愧疚,又感動。
便在這時,駕駛艙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藉助應急燈散發的微弱光亮,可以看到一張冷豔面龐進入視界。
關鍵點當然不是諾娃小姐,是她身後的阿羅斯與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
看到二人身影那一刻,唐方很明顯地打了個愣,用難掩震驚的語氣說道:“阿羅斯……還有布哈林先生,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諾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諾娃搖頭說道:“我在追擊阿努比斯軍團士兵的時候發現阿羅斯與布哈林先生被綁住雙手關押在後艙,至於他們爲什麼遇到這種事,你需要找基恩?格林斯潘先生索要答案。”
唐方扭頭看向兩張座椅中間的人。
中將先生的臉色變得很尷尬,恨不得地上有個洞鑽進去。
人家唐艦長拼着放棄搗毀阿努比斯軍團老巢的機會救了他的性命……可是他在幹什麼呢------押送唐艦長的好朋友上路。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尷尬的事情麼?
“這……這……這都是執政官閣下的命令,我也是奉命行事。”基恩?格林斯潘低着頭,目光遊移閃爍,不敢正視唐方的臉。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也是個一肚子壞水的傢伙,諷刺道:“想來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方纔安排出當下一幕,唐小子,這就是你對待別人溫和善良的果報了。”
阿羅斯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中將先生把頭壓的更低了,心頭歉疚如洪水一般衝擊堤防,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燙,像抹了一層辣椒粉。
他是一名將軍,帶兵打仗非常在行,然而面對眼前囧事,沒有半點經驗與心得,完全失去方寸,亂了陣腳。
他的勇敢,他的忠誠,他的智謀,在這一刻全都失去作用。
“執政官的命令?”唐方橫眉冷對道:“我很想知道,是哪位執政官的命令。”
中將先生像個犯錯的小孩子那樣弱弱說道:“銀鷹團第三執政官,托馬斯?昂科魯。”
諾娃冷漠的臉上閃過異樣神采,只可惜幽暗環境下並不醒目,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她這一次算是真正見識到唐艦長的小聰明,以之前打算,要挖出授意基恩?格林斯潘轉移阿羅斯與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人,要麼做好僞裝一路跟蹤下去,要麼動用感染蟲那樣的生物武器。
哪裡想到突然遇到阿努比斯軍團的人劫機,唐艦長的腦瓜轉的就是快,搖身一變從一個隱藏劫機者成了中將先生的救命恩人,天底下最有善心的大英雄,一下子站上了道德制高點。
這傢伙……睜着眼說謊的本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基恩?格林斯潘哪裡知道,什麼一路追蹤阿努比斯軍團至此,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麼爲道義理念插自己兩刀,全是沒有影兒的事。
唐艦長追蹤的對象根本不是什麼阿努比斯軍團,他的行爲同樣稱不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是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心思,給中將先生挖了一個巨坑。
這纔是典型的被賣了還幫騙子數錢。
諾娃用憐憫的目光望着基恩?格林斯潘,非常同情這位耿直將軍。
站在基恩?格林斯潘的角度,自從穿梭機被冥蝠級驅逐艦逼停,便失去對外界環境的感知,接着是身旁士兵死亡,自己命懸一線,再後面是唐艦長橫空出世,關鍵時刻擋住黑6劈落的殺豬刀,繼而被幹擾彈的精神衝擊傷害,眼前景象變得虛幻不清。唐艦長將他就醒後又看到t型艦與星靈戰機圍攻阿努比斯軍團飛行器的畫面,站在一個正常人的角度,自然不會懷疑那些說辭,毫無懸念地陷入坑裡。
諾娃一直很奇怪,爲什麼晨星鑄造那些老成員都說他假正經,實際蔫壞,而外界對他多有褒獎言論。現在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就連瓦倫丁、格蘭特,包括凱莉尼亞在內,都說他一肚子壞水。
諾娃小姐的心理活動除了自己沒人知道,而唐方與中將先生的談話還在繼續。
“第三執政官?托馬斯?昂科魯?他爲什麼要綁架我的朋友?”
基恩?格林斯潘擡頭瞄了他一眼:“這個……你應該知道的,阿羅斯的真實身份是羅蘭?拉克西蒙,與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同屬銀鷹團的a級通緝犯。”
唐方說道:“我不管他們以前叫什麼,做過什麼事,在我的心裡,在晨星鑄造這個大家庭裡,都是無法取代的一份子。”
說完這句話,他的臉色轉寒:“我想知道……托馬斯?昂科魯的做法是否代表銀鷹團的最終態度?”
這句話對於基恩?格林斯潘而言,就像平靜的水面忽然落下一塊萬斤巨石,轟的一聲濺起駭然大浪。
他的額頭開始流汗,整個人表現的比剛纔面對黑6時還要不堪。
因爲對於黑6,他就是一名銀鷹團將軍,一刀宰了和饒其不死,對於國際局勢來說沒有太大意義。
唐方不一樣,作爲晨星鑄造的no.1,作爲希倫貝爾大區的風雲人物,如果他說出什麼不當言論,爲對方帶去惡劣印象,影響的不是他個人,很可能會對銀鷹團造成不可挽回的外交損失。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不急嗎?能不怕嗎?他是一名將軍,不是外交人員,帶兵打仗可以,在談判交涉方面可是地地道道的門外漢。
“其實……第三執政官閣下請阿羅斯先生與布哈林先生過去,只是有幾個問題需要當面求證,只是個人意願,並不代表銀鷹團。”
唐方說道:“既然是個人意願,爲什麼出動軍方穿梭機?”
“這個……”中將先生尷尬說道:“你知道的,無論哪個國家,像這樣的大人物……手裡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權利。”
唐方想了想說道:“既然只是有幾個問題需要求證……俗話說的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同意阿羅斯與布哈林跟你走一遭,不過有一個前提……”
他看着基恩?格林斯潘說道:“我要與你們同行,見見執政官閣下,順便請教幾個問題。”
阿羅斯聞言皺起眉頭,不過終究沒有多說什麼。雖然他不願意唐方插手這件事,卻清楚知道現在不是多嘴的時候。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則一臉喜色,很高興唐艦長橫插一腳,攪和進這件事。
人的名樹的影,有唐艦長作伴,相當於給他們二人配上兩枚免死金牌,托馬斯?昂科魯在對待他們的態度上必須考慮唐方的感受。退一萬步講,即便第三執政官閣下要玩硬的,以唐艦長的能量,必然會讓那個老東西吃不了兜着走。
基恩?格林斯潘認真考慮片刻,露出一臉“我能怎樣,我也很無奈”的表情,望着一片狼藉的控制檯說道:“以現在的情況,我有什麼理由,有什麼立場拒絕你同行呢。”
唐方點點頭,對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駕駛組發去一道命令,吩咐他們啓動收容程序,拉穿梭機入庫。
諾娃看着他三下五除二將一場見光死的偷渡行爲變成興師問罪,偏偏基恩?格林斯潘只能一邊小心翼翼賠不是,一邊心懷愧疚與感激,被唐艦長玩弄於鼓掌之間。
除了搖頭苦笑,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內心的佩服與敬仰。
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接引穿梭機入港,在數架鳳凰戰機護航下,往銀鷹團首都恆星系統“拉格拉斯”折躍。
安頓好基恩?格林斯潘後,唐方來到艦長室,將意識沉入系統空間星靈基地,檢索那名伊普西龍人組織樣本對應的新要素。
選中探機,相繼按下基礎折躍菜單與高級折躍菜單,沒有發現新項目,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到生產型建築。
焦點切換至折躍門的時候,突然發現高階聖堂武士圖標閃爍起銀色呼吸光。
隨着按下對應熱鍵,菜單欄切換至下級菜單,出現兩個選項,分別是艾爾星靈的高階聖堂武士,以及塔達林的晉升者。
艾爾星靈的高階聖堂武士自不必說,早在解鎖文獻館的時候便可以折躍使用,而今天獲得解鎖的正是塔達林的晉升者。
伊普西龍人的組織樣本解鎖星靈單位他一點不覺意外,意外的是解鎖項並非艾爾系星靈要素,而是塔達林系星靈要素。這還是他第一次解鎖塔達林系星靈要素!
塔達林在星靈族羣中的角色定位是什麼?埃蒙的追隨者與狂熱信徒,他們殘忍、狡猾,相信萬物寂滅後埃蒙會賜予他們新的肉體,在未來世界獲得永生。
就像“塔達林”這三個字,在星靈一族社會文化中寓意神賜之軀。
關於塔達林的形象、歷史、現狀……等等情報,體驗過虛空之遺資料篇後,他多多少少有一個較爲完整的認識。如今看到晉升者圖標點亮,不禁在心中生出一絲疑慮。
塔達林在星際爭霸世界中的投靠對象是墮落的薩爾娜迦埃蒙,那麼自己在穿梭機內遭遇的伊普西龍人是否也有類似遭遇,選擇投靠代行者?所以纔會作爲解鎖塔達林要素的契機出現?
塔達林不存在神經束,沒有接入卡拉。他在穿梭機遭遇的伊普西龍人身上感受不到符文共鳴。塔達林以吸食地嗪來增加力量,穿梭機遭遇的伊普西龍人額頭肉瘤賜予宿體非常強大的組織再生能力,還在後續戰鬥中癌變宿體細胞,吸附住龍血太刀。
黑6是這樣稱呼伊普西龍人的------代行者大人的新玩具。
這樣看來……搞不好真有一支在失落之戰中存活下來的伊普西龍人投靠了代行者。
不……不對,不能武斷認爲失落之戰中存活下來的伊普西龍人投靠的是代行者,更可能是代行者背後的力量。
根據他現在掌握的各種情報,這個躲在黑暗中的力量很可能是更爲強大的毀滅者。
由方舟世界的經歷可以看出,毀滅者的力量凌駕於艾蘭特人與伊普西龍人之上,作爲毀滅兩大文明的對象,在征服之路上奴役部分貪生怕死的伊普西龍人作爲僕從,自然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毀滅者嘛……事情變得更復雜了。”
“等等……這只是一種可能,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