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主權國家的武裝力量,卻並不代表樂於四處樹敵。幹掉哈林頓?哈里斯是因爲對方偷襲過他的晨星鑄造,幹掉克拉夫丘克用什麼藉口?以莫須有的罪名指責對方是艾伯特等人綁架阿羅斯的幕後主使?
他從來不是一個好戰分子,明明用外交手段可以解決的問題,卻偏偏用戰爭手段實現,那不符合他的作風與原則。
“克拉夫丘克……他真是一位將軍,而不是一個資深外交官?”唐方看着黑幫頭子苦笑道:“好嘛,他把自己擇的可真乾淨。”
“什麼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現在經歷的就是!”
“你大爺的權力鬥爭!這也能扯到我的身上來。”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等他全部說完,才拍拍唐艦長的肩膀:“牢騷發完了嗎?發完了就坐下來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唐方真想一腳踹死這個流騷冒泡的老混蛋:“商量,商量個屁!你都那麼大年紀的人了,還要讓我幫你擦屁股,真是的。”最後牢騷一句,他深吸一口氣,調節好心頭情緒,說道:“你們到底綁了什麼人?”
黑幫頭子嘿嘿一笑:“你猜。”
“猜你妹!”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在迪拉爾恆星系統呆了三天,唐方已經開始適應這貨的性格,別看黑幫頭子幹過許多心狠手辣的事,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完全是一個沒有下限的人,與之相處時間越長越放得開。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一種人格魅力。當然,他不會因此認爲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是一隻蠢萌哈士奇。相反,如果站在黑幫頭子的對立面,他會覺得很恐怖。
“真沒意思。你怎麼跟羅蘭那個傢伙一樣無趣。”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撇了撇嘴,一臉自豪地說道:“我綁架了一位公主。”
“噗。”唐方用剛剛倒進嘴裡的茶水噴了黑幫頭子一臉。難怪伊達共和國方面懸賞100億星幣要他的人頭,現在看來,完全就是他自找的,活該如此。
可是不對啊,伊達共和國什麼時候有公主這個稱謂了,又不是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蒙亞帝國這種皇權或王權制國家。
應該是看到唐方眼睛裡的疑慮,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解釋道:“伊達共和國從表面上看是一個選ju制國家,可是誰都知道韓景雲與普利登?阿拉木圖兩個人就像在坐蹺蹺板,他當一屆總統,然後去做總理。另一個做一屆總理,再去當總統。總之,用你們華夏文明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叫……什麼來着……哦對,一字並肩王!”
唐方本想跟他解釋下一字並肩王的意思,與伊達共和國的局面還是有些差異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黑幫頭子能記住“一字並肩王”五個字已屬難能可貴。
“當前伊達共和國總理是韓景雲,他有一個外孫女兒叫趙佳立,叛逆心有點重,中學與大學都是在星盟進修,畢業後也沒有回到家鄉,選擇在星盟生活。用她自己的話說,不想在那個每天起來一睜眼看到、聽到都是謊言的地方虛耗一生,她選擇在星聯的餘暉中呼吸自由的空氣,傾聽不同的聲音。”
唐方沒有被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口中那個要強的女孩兒震撼,而是認真看着面前那張臉,露出一絲譏諷笑容:“我很好奇,紅色烈士黨是如何掌握她的身份與行蹤的。”
像這種處於國家權力核心的人的後代出國生活,肯定有嚴格的保密措施與守護者,就連星盟政府都不見得掌握實情,何況是紅色烈士黨這種組織。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捏起一塊芝士蛋糕放在嘴裡,又呷了口清茶,才變換嚴肅表情,說道:“你猜的沒有錯,透露消息給我們的,正是伊達共和國現任總統普利登?阿拉木圖所在家族成員。”
唐艦長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忍不住破口大罵:“該死,我就知道事情比我想象中還要複雜。你丟給我的是燙手山芋嗎?那根本就是一枚定時炸彈。”
自從他來到天巢星區,攪動原來看似和緩的國際局勢,伊達共和國方面一直表現的很平靜。索隆帝國的吉安娜女皇出動過誓約之劍特別衛隊,菲尼克斯帝國也在索卡納達防線頻頻挑釁,雖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比起他們,伊達共和國顯得很老實,只在亞當政府陷入信任危機的時候做過一點小動作。
它表現的越平靜,一些在政治叢林環境長大成熟的人就越不平靜。無論是凱莉尼亞,還是亨利埃塔,或是有心,或是無意,都用類似“風雨欲來”這樣的詞語形容過伊達共和國的境內局勢。
“對啊,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會拉下這張老臉來迪拉爾恆星系統拜訪你,好歹我也是紅色烈士黨的首領。”黑幫頭子說的話很要臉,可是做的事情,還真不要臉。
“感情你這是把晨星鑄造當成避風港了。”唐方恨恨說道:“早幹什麼去了。”
“我也不知道小幫會的權力鬥爭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本想拿下奧維斯?昆汀那些傢伙後,象徵性地勒索點贖金就把人質放回去,然後告訴韓景雲是誰出賣了他,讓那兩個老傢伙窩裡鬥去,哪裡知道事情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他用力咳嗽幾聲,語重心長說道:“其實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穩妥地把羅蘭從克拉夫丘克手上救回來。”
唐方心頭飄過一萬隻草泥馬,想他堂堂一位大企業家,星盟人民心裡的大英雄,加西亞反抗軍翹首企盼的大救星,現在居然要爲紅色烈士黨這樣的黑幫組織擦屁股。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吶……阿羅斯那個笨蛋!
克拉夫丘克不願得罪他,玩了手移花接木,他乾脆也把皮球踢開,讓面前這貨自己傷腦筋去吧:“想妥善地解決問題其實很簡單,趕緊把人家的外孫女兒還回去。”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捏起一塊芝士蛋糕撕成許多碎片,然後投到茶杯裡,迎着唐方一臉看白癡的目光喝了一大口,苦笑說道:“我這關好過,就怕下面那些人……”
“你堂堂紅色烈士黨首領,難不成還要看手下臉色行事?”
“正因爲我是紅色烈士黨首領,才更要爲他們的生命安全與未來生活着想。作爲晨星鑄造的當家人,你應該很清楚老大這個稱號不只是代表權力,更多的是一種責任與義務。奧維斯?昆汀那些人已經變成敵人,跑去克拉夫丘克手下,如今還要把人質送回去,交換一個與我是好朋友關係,卻跟他們沒有關聯的人,這無法給紅色烈士黨帶來利益,更爲此同時得罪了伊達共和國兩股政治勢力,要知道雷吉艾斯距離塔利達恆星系統很近,難以想象未來會面對多麼險惡的局面。”
唐方皺起眉頭,說道:“你一會兒說救阿羅斯要緊,一會兒又以紅色烈士黨利益爲重,我都快被你搞得精神分裂了。”
“現在你應該更能體會我的困難與矛盾。”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說道:“真希望回到小時候過單純而快樂的日子,沒有顧慮,沒有負擔……”
“少廢話。”唐方說道:“現在要緊的是解決問題,不是聽你這個始作俑者發牢騷。”
黑幫頭子忽然笑了,笑的有點猥瑣,有點諂媚:“其實呢,也不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唐方沒有說話,死死盯着對面那張臉,恨不能抄起鞋子砸在這傢伙臉上。
“紅色烈士黨在天巢星區經營這麼多年,倒也攢下一點家底,只是你也知道,走上這條道並不難,可是想下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呢,如果你肯拉兄弟們一把,從亞當?奧利佛那裡求一道護身符的話……當然,上岸後還要有安家立命之地才行,我聽說晨星鑄造缺少一個外聯部,或許在這件事上我們紅色烈士黨能幫上一點小忙,至於伊達共和國方面嘛……他們可以不給我面子,總不能連你的面子也不給吧。”
唐方聽清楚了,也聽明白了。感情黑幫頭子是在算計自己。
紅色烈士黨在星盟境內存在許多年,積累下不少財富,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在他的幫助下洗白,然後本着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求得他的庇護,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
一直沒有說話的凱莉尼亞搖搖頭,無奈苦笑。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有點靠不住的男人的心眼兒有一籮筐那麼多。
一旦唐方答應了他的請求,站在個人立場,黑幫頭子成功救出好朋友,站在組織立場,他幫助紅色烈士黨找到從良之路,讓手下的人可以全身而退,平穩度過餘生。
所以說,這件事最後的贏家很可能是布哈林先生。
唐方再一次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出窩的時候就沒安好心。”
“不要這麼激動嘛。怎麼說我也是羅蘭的摯友,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當看在羅蘭面上,救濟我們一下好不好。何況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真是一羣坑貨。”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喜笑顏開地道:“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看了凱莉尼亞一眼,說道:“我想見一下趙小姐。”
“沒問題,她現在就在紅色貝雷帽號客艙。”說完這句話,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頭前引路,向門外走去。
唐方跟在他的身後,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開口說道:“我很懷疑……阿羅斯真是失手被捉,還是你這傢伙爲了達到洗白目的,故意讓艾伯特那些人把他帶走。”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說道:“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
凱莉尼亞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阿羅斯有什麼三長兩短,看我怎麼收拾你。”
黑幫頭子忽然停下腳步,一臉欣慰表情:“羅蘭那個傢伙,總算是開竅了。”說完繼續向前方走去。凱莉尼亞很是不解:“他這話什麼意思?”
唐方覺得自己還是裝傻爲妙,這個女人發起瘋來可是連他的面子都不給:“我也不知道。”
………………
3人進入紅色貝雷帽號客艙後,沒有在房間找到人質小姐,通過詢問艦橋當值人員,得知趙佳立去了餐廳。
唐方很奇怪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爲什麼放任女孩兒亂跑,要知道她可是寶貴的人質,他們就不怕她跑掉,或者闖出什麼禍事?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回答了他的疑問。
紅色貝雷帽號是一艘體長300多米的戰艦,由菲尼克斯帝國產元首級指揮艦改裝而成,因爲內部空間談不上開闊,沒有多餘的空間設置健身室、娛樂室這樣的休閒設施,於是很多人把餐廳當成閒暇時消磨時光的去處。
三人進入餐廳的時候,一股刺鼻菸味與男人特有的汗臭撲面而至。凱莉尼亞擰起眉頭,心頭一陣噁心。唐方卻是毫無所覺,目光穿透繚繞在半空的煙氣,看向餐廳中間拼在一起的兩張餐桌周圍之人。
一如僱傭兵與海賊團那些粗魯士兵,紅色烈士黨的dang棍們同樣帶着賭徒屬性。
紅色貝雷帽號抵達迪拉爾恆星系統已經3日,凱莉尼亞又不許他們進入軍港活動,只能憋在300多米長的戰艦上虛度光陰,於是睡覺與賭博成了最好的放鬆手段。
房間的冷氣沒有開,不知道是壞掉了,還是炊事長嫌他們把好好的餐廳弄得烏煙瘴氣,故意拔掉電源,總之非常悶熱。可即便滿頭大汗,這些人依然不肯散去,反而樂在其中,彷彿汗水、撲克、香菸、叫囂、體臭混合在一起便成爲讓罷不能的du品。
囂張的大笑與沮喪的叫罵聲響徹整個房間,以致那些人忽略了來自入口的變化,沒有發現自己的首領正帶着兩位客人上船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