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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前朝企圖鎮壓南方兩個僞帝的那幾年,烏國就一直在尋找機會入侵中原,全靠邊關幾員大將率兵抵抗纔沒能讓烏國鐵騎如願。

當興平帝離開薊州而他的龍椅還沒坐穩時,烏國可汗覺得機會又來了,於是重新發兵侵擾薊州。

烏國搶了邊關百姓的糧食屠殺了十幾個村鎮,這是國仇,老將軍馮端因這場戰事而死,於馮籍而言便是家恨,國仇家恨加在一起,又有興平帝用武力打怕烏國好讓烏國不敢再滋擾邊關的國策,此次伐烏,馮籍將他的領兵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對內,馮籍命趙良臣帶兵五萬戍衛大同塞外,防止烏國從這邊趁虛而入,再讓趙良臣的長子趙琢領另外二萬兵馬密切關注涼州呂勝的動靜,一旦呂勝有偷襲長安的跡象,趙琢便出兵呂勝後方。至於遼州的陳望,有蕭縝、喬長順裡外配合,馮籍非常放心。

對外,馮籍一邊賄賂招撫烏國的另一支部落,分化烏國可汗的勢力,一邊遵守國策對烏國的大小部落施以鐵血打擊,殺光烏國子民,減少烏國可用之兵,搶走烏國的駿馬殺死烏國的牛羊,減少烏國的口糧與財路。

只有烏國在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內無兵可用、無錢養兵,他纔會真正地怕了中原,纔不會也不敢發兵來犯。

烏國的百姓是無辜的,但馮籍同情了他們,將來烏國就會帶着這些百姓養出來的青壯來屠殺中原的百姓,中原那些世代種地的老實百姓,又憑什麼要獻出頭顱給烏國砍殺,憑什麼被烏國搶走糧食財產甚至妻子女兒

大局面前,中原同胞們尚且自相殘殺,對外敵就更不會心慈手軟。

到八月中旬,經過五個月的包圍與追殺,馮籍、蕭縝、陳望的二十七萬大軍已經殺進草原千里之遠,所過之處的烏國大小部落要麼早早逃了,要麼都變成了大軍刀下的亡魂,奈何烏國主力在吃了兩次敗仗後就選擇了避戰,東躲西藏的,一時難以尋到蹤影。

陳望爲了保存自己的兵力提防朝廷,始終都跟在蕭縝後面蹭戰功,反正馮籍管不了他,蕭縝收了銀子又願意帶着他。

這日傍晚,陳望在蕭縝大營吃飽喝足,帶着親兵回了幾裡外的自家大營。

睡到半夜,陳望被人叫醒了,得知烏國派了使臣過來。

白天到處都是哨子,使臣只能趁黑行事。

陳望一邊叫人盯着喬長順那邊,一邊與二個兒子一起去見那位使臣。

烏國使臣帶來兩箱黃金,這是利誘,然後再拿合州的秦思柱說事,試圖說服陳望與烏國聯手,只要陳望幫助烏國擊退馮籍、蕭縝的二十萬大軍,烏國就支持陳望在遼州稱帝,從此兩家守望相助,朝廷打哪個另一個都發兵增援。

陳望叫使臣先退下,他單獨與二個兒子商議此事。

“父親,那人的話不無道理,咱們真幫着朝廷把烏國打傷了元氣,接下來烏國是不敢南下了,可朝廷也能騰出手專門對付咱們啊,秦思柱離咱們太遠,烏國慘敗,咱們纔是脣亡齒寒。”

“可現在勾結烏國,讓烏國反敗爲勝,咱們陳家就徹底成了賣國賊,不但天下百姓唾罵咱們,連遼州的百姓也會不服咱們,哼,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我同意二哥,就算沒有烏國支持,憑咱們自家的十萬兵馬,朝廷也不敢對咱們輕舉妄動,逼急了咱們跟薊州軍魚死網破,朝廷北邊無兵可守,那纔是真正的隱患,所以朝廷最多對咱們咬牙切齒,不會真的發兵來伐,等他真把樑國、陵國滅了,纔敢跟咱們撕破臉皮。”

陳望點點頭“南邊纔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咱們還是繼續觀望吧,而且有蕭家替咱們在朝堂說話,朝廷根本沒有理由對付咱們。”

“父親,那蕭縝真的靠得住嗎聽說蕭家在晉北素行仁義,怎麼這麼容易就跟咱們聯手了,這其中不會有詐吧”

陳望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人在沒發家的時候,沒錢沒糧,只能靠假仁假義那一套收買人心,等這個人手裡有了兵有了權,仁義就得爲利益讓地方了,就像竇國舅,剛開始也是個清正廉明的好人呢,好着好着就黑嘍。”

翌日,陳望一大早又來了蕭縝這邊,送來一顆人頭兩箱黃金的厚禮。

他大搖大擺地來,蕭延等年輕將領都趕過來看熱鬧。

陳望一直都知道蕭縝身邊有幾個人不肯收他的賄賂,骨子裡還特別看不起他,這次,陳望便將那烏國使臣的人頭丟到蕭守義、蕭延、蕭涉這父子二人面前,大義凜然道“你們可以懷疑我,但我陳家世代忠良,絕不會做通敵叛國的小人”

喬長順立即奉承道“將軍不爲金錢折腰,真乃當世忠臣良將之楷模啊”

蕭縝走出大帳,看到這一幕,笑道“將軍高義,我即刻修書一封,將此事奏報皇上。”

陳望要的就是讓韓宗平知道,如此蕭縝爲他美言時才更可信。

當然,陳望也沒忘了去馮籍大營顯擺一圈。

馮籍皮笑肉不笑地誇了兩句,隨後道“將軍來得正好,據哨兵來報,烏國主力疑似在古班一帶現身,將軍即刻帶兵過去查看吧,真與烏國主力碰上,將軍且先攔截,我即刻帶兵增援。”

陳望“我也很想爲大將軍效力,可惜昨晚被這烏國使臣一鬧,我不小心吹了夜風,剛剛騎馬過來都險些摔倒,萬一因爲我耽誤了追繳敵軍主力,還請大將軍恕罪。”

說完人就靠到椅背上,閉着眼睛捏額頭了。

馮籍“罷了,既然你身體不適,那就回去好好休養,我另派兵馬過去。”

陳望滿面慚愧地被親兵扶出大帳再扶上馬背,留給馮籍一道趴在馬背上的窩囊背影。

馮籍只發出一聲冷笑。

鑑於天氣開始轉涼,以免戰事拖延到寒冬,馮籍決定分兵尋找烏國主力,他的十五萬大軍是一路,往西北去找,蕭縝與陳望的十二萬大軍是一路,負責東北方向。

蕭縝要派出十二路哨兵,每路兩人,擔心自己的哨兵還不夠熟悉草原,蕭縝

希望陳望爲這十二路哨兵分別增派一位遼州軍的哨兵。

陳望大軍不做事,派幾個哨兵還是可以的。

哨兵們出發之前,蕭縝對自家的二十四個哨兵下了嚴令,讓他們在外要聽從遼州哨兵的安排。

“是”

陳望在旁邊瞧着,笑道“賢侄不必如此,都是哨兵,我的人只是多在草原上跑了幾年,論探查敵情、臨機應變的本事未必勝過你的哨兵。”

蕭縝“我只是不想他們因意見不同產生內亂,耽誤了探查的大事。將軍要知道,皇上派我督軍,伐烏的勝敗我便擔了責任,勝了,皇上龍顏大悅,我立了功勞在皇上面前也能說得上話,一旦敗了,馮籍將罪過全推脫於你我二人,到那時,將軍覺得皇上會信馮籍還是信我”

陳望笑容一僵。

蕭縝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眼“我只有先保住自己,纔有資格在皇上面前幫扶將軍。”

這話陳望的二個兒子也都聽見了,回頭父子單獨議事時,陳家長子道“父親,我還是覺得,蕭縝另有謀算,與咱們並不是一條心。”

陳望“他當然要有籌謀,不然如何得皇上器重咱們父子至少佔了遼州,蕭家祖孫能不能繼續掌兵權,只能倚仗皇上,哼,他要是沒有點本事,回頭丟了權勢,我那些銀子豈不是白送了我倒希望他本事再大點,最好能壓馮籍一頭,那時他在朝堂上爲咱們說話才更有份量。”

賄賂賄賂,當然是賄賂有本事的人,沒本事的人只配來賄賂自己。

五日後,兩個哨兵回來了,一個是蕭家兵,一個是遼州兵。

衆將共聚大帳,聽兩個哨兵彙報。

這二人雖然不是一家的,此時卻是一樣的興奮,你說一段我說一段,總之就是他們在據此兩百多裡的一片矮山中發現了烏國主力的蹤影,約有七萬兵馬。

陳望“可知對方主將是誰”

遼州哨兵搖搖頭“怕驚動敵軍,我等不敢靠得太近。”

中原將領出徵時會高舉將旗,烏國軍沒有這個習俗,都是上馬揮刀就跑。

蕭縝“那片山勢如何,能畫下來嗎”

親兵端來筆墨紙硯,兩個哨兵分別作畫,既然是哨兵,畫地形圖都是必學的本事,片刻之後,兩人畫好了,雖有細微區別,但大致山勢是一樣的。

“都是矮山,就是佔地太廣,光外面的出口就有二處,裡面地勢無法判斷。”蕭家哨兵道。

遼州兵與陳望對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蕭縝看完山勢圖,面露喜色,對陳望道“將軍,你我立頭功的機會來了,只要將軍助我殲滅這支烏國主力,實打實的戰功擺在這裡,馮籍就是巧舌如簧,皇上也不會信他。”

陳望也很高興“好啊,找了他們這麼久,我早盼着痛痛快快打一仗了,賢侄準備怎麼個打法”

蕭縝“你我大軍晝伏夜出趕過去,再趁黎明時分進山偷襲,二處出口各留一隊弓箭手,便能叫他們插翅難飛。”

陳望頷首“我也是這麼想的,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收拾東西吧,到了地方再商量如何分兵。”

待回了遼州軍的營帳,遼州哨兵興奮道“將軍,四年前咱們打烏國時我探過那座山,當時就畫了山勢圖,想着以後再打仗的時候可能會用上,這次出兵,我把手裡的幾張藏圖都帶來了,其中就包括那片山,因爲山頂太平,我還給它起了名字,叫禿頭山。”

陳望大喜“速去取來”

禿頭山的山勢圖到手,陳望就見圖上將山裡的幾條山道都畫出來了,爲將者只要掃一眼,就看得出哪些地方適合紮營,哪些地方適合埋伏,哪些路口適合安排人圍堵。

陳望將山勢圖拍在桌子上,擡頭看向二個兒子“有了這圖,咱們就可以把藏有敵軍主力的地方交給蕭縝去打,咱們只管在外圍設伏,如此既立了功勞,又保存了咱們的兵力,還消耗了朝廷兵力,簡直是一石二鳥”

陳家老二、老二都高興,只有長子心存顧慮“父親,裡面的真是烏軍主力嗎,萬一是馮籍的兵僞裝的”

陳望盯着這個兒子,盯着盯着突然大笑起來“我說老大啊,你有這份謹慎爲父很欣慰,可你不能謹慎過頭啊,朝廷要打的是烏國,他馮籍就是再看我不順眼也不敢先帶兵來繳我,折損兵力被烏國主力偷襲怎麼辦”

“謹慎是好,萬不可因噎廢食,錯過這絕佳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