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草原上休息了一夜，在天色微明的時候又驅車趕向碉堡。
“山脈！”楊攀月指着遠處微微起伏的黑色山嶽，“看到那黑石山了！”說話間，車已經停了下來，張竹生疲乏地走出駕駛室，“不行了，小月，你來開一陣吧，我到後面睡一會。”
楊攀月點點頭，躍下車廂，石珀拉張竹生上來。“再有兩個小時就到了，路上小心點，”石珀叮囑楊攀月，“不要開太快，保持速度前進就行。”
楊攀月點點頭，鑽進駕駛室。
張竹生一上車就倒在車廂裡睡去了，微微打着酣。石珀看着一身疲憊的張竹生，他臉上帶着深深的倦容和憔悴。石珀示意黃辰辰不要驚醒他，黃辰辰吐吐舌頭，偎在石珀腿上。
“爸爸，媽媽……”張竹生突然喃喃自語着。石珀心臟一陣緊縮，握緊了黃辰辰的手，面色堅毅，渾身都滾燙起來。
兩側的景色都慢慢倒退着，卡車在草原上寂寞地行駛，像是在樹枝上爬動的甲殼蟲，不知道這樹枝通向哪裡，不知道這分岔前方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清涼的風吹動草野，四下波浪翻滾，載着未知的命運，卡車義無反顧朝着前方飛奔着。
車速慢了下來，楊攀月探出頭喊着：“就要到了！”“直接開到海邊！”石珀對楊攀月喊道，“開到海邊，先把車隱蔽起來！”
張竹生醒了：“到了？”石珀點點頭，“我讓楊攀月把車直接開到海邊，咱們步行接近碉堡，看看情況再說。”
張竹生看着四下的狀況，熟悉的地形表明他們正在碉堡西邊一點。聽見大海的波濤聲了，楊攀月穩穩把車停在一片礁石後，衆人跳下車，“這地方不錯，”石珀點點頭，“不繞到這礁石後面根本看不到車。”
楊攀月豎舉着槍，“從碉堡後面過去？”石珀點點頭，“不知道巡邏隊在不在，一切小心！”衆人沿着海岸朝碉堡的方向大步走去，相互之間拉開了距離。
走了一刻鐘，已經望見了碉堡漆黑冰冷的影子，像只怪獸伏在那裡，暗藏着血腥和殺機。沒有看見任何巡邏隊的蹤跡和線索，石珀和衆人靜靜伏在草叢裡。“我去看看，”石珀對四人說，“你們呆着，不要暴露。”然後猛然竄出，貓腰朝着碉堡跑去。
衆人看着石珀貼着碉堡，慢慢朝槍孔裡張望，又一貓腰消失在碉堡裡。
“不會有事，”楊攀月抓緊顫抖的黃辰辰的手，“好像巡邏隊還沒到。”黃辰辰羞赧地做出笑容，隨即又緊張地盯着碉堡的方向。
沒過一會，就見石珀東張西望着出現在碉堡旁，朝着這邊一揮手。“安全！”張竹生站了起來，把槍挎在肩上，大步朝着石珀走去。
“沒有巡邏隊來過的痕跡，”石珀對大家說，“一切都老樣子。”
“是還沒有來，還是沒找到咱們已經走了？”教授問石
珀。“沒有來，”石珀說，“沒有一點有人來過的痕跡。”
“也就是說，巡邏隊還在來這裡的路上？”黃辰辰提着槍，問大家。“不一定，”石珀搖搖頭，“巡邏隊要來這裡，也只是咱們的猜測……如果老王和格林他們都沒有出賣咱們，那巡邏隊就不知道咱們在這裡。他們出來的目的是抓格林他們這些跑出來的‘馬路大’，順帶捎上王金海他們已經是意外收穫了，如果是這樣，巡邏隊應該是回去交差了。”
“我不信他們七個都是硬骨頭，沒一個出賣咱們。”張竹生不同意這種看法，“巡邏隊可能在路上，也許正在請示基地要不要對咱們動手……我還是覺得，他們已經知道咱們的存在了。”
教授沉吟着：“也許是這樣，那咱們現在是留在這裡，還是去別處？”
石珀拍拍碉堡那沉重漆黑的石頭，“留在這裡吧，這麼瞎找也不是個事，不如等他們來找咱們。這碉堡很堅固，入口小，易守難攻，咱們就在這裡。”
衆人進了碉堡，打着手電四下搜尋了一遍。望着空蕩蕩的倉庫，黃辰辰一陣難過：“前些天還那麼多人……現在就剩咱們自己了。”楊攀月嘆口氣，輕輕擁住黃辰辰。
各自分了些蠟燭，他們只佔用了兩個房間，等大家收拾好東西，張竹生又將卡車開到了碉堡後面，作爲逃跑時的最後防線。
等一切都收拾完了，大家坐在碉堡前，張竹生扔給石珀一盒煙：“少抽點。”“唔，”石珀抄住香菸，“休息好了嗎？你再去睡一會吧，晚上咱們兩個值夜。”“我沒事，”張竹生揉揉臉，“希望他們不要晚上來……這電力沒法修了嗎？”
“咱們沒電工，”石珀呵呵笑着，“也不知道線路怎麼走的，更不知道哪裡出現問題，要是有電的話，這次聲波武器能防範他們正面攻擊。”
又一個夜晚來臨，黃辰辰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好，心裡的難過一直沒有停息。“木偶、塔夫、韓進、王叔……他們都死了，”黃辰辰的眼睛溼漉漉的，對楊攀月說，“楊姐姐，要是能找到那個組織，咱們想辦法讓他們活過來吧……他們能讓我們再次來到這裡，也能再次讓他們活過來，對嗎？““再次穿越嗎？”楊攀月苦笑着，“這時空已經夠亂的了……居然看到了你們的墳，再疊加一個空間過來？叫韓進他們再過來一次？也許那個空間的韓進活得好好的……別折騰他們了。”
“嗯……也許他們真的活得好好的呢，”黃辰辰露出一絲微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沒有，”楊攀月微笑着看着黃辰辰，“你就是太單純善良，沒一點心機，也許因爲這個，所以大家都喜歡你吧。”
“大家也喜歡你呀，”黃辰辰睜着大眼睛，“我很羨慕你，那麼勇敢，敢作敢爲，老師也誇你呢。”“哦？”楊攀月抑制不住微笑，“他怎麼說的？”“他說你勇
敢、果斷，會照顧人，”黃辰辰想着，“說你其實內心很柔弱，很善良，也是需要安全感的女人。”
楊攀月眼睛一酸，“太晚了，早點休息吧。”“嗯。”
黃辰辰睡到半夜，突然聽得一陣遙遠的呼喚聲，像是從地底發出的，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聽着。
“黃辰辰……”又一聲呻吟，幽幽傳來，黃辰辰打了個冷戰，猛然坐起來，四下張望着那聲音的來源。“黃辰辰……”更清晰的聲音在屋裡迴盪着，這聲音是如此熟悉，卻冰涼如鐵般，透着一絲幽怨和寒意。
“誰？”黃辰辰顫聲問道，盯着漆黑的空間，燭火閃動着，對面的牆上一片潮溼的水漬正在慢慢洇開。黃辰辰驚懼地盯着那片水漬，那水漬竟然形成一張人臉的形狀，逐漸清晰起來。
“韓進！”黃辰辰大吃一驚，望着那牆上韓進清晰的面容，韓進巨大的面容無比清晰，閉着眼睛，像一張高對比度的黑白照片，一張奇怪的九寸遺照，靜靜掛在牆上。
“怎麼會這樣……”黃辰辰渾身冰冷，看着韓進那臉頰上蜈蚣般密密匝匝的針腳疤痕，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從毛孔裡透出來。
韓進突然睜開眼睛，那眼睛竟然沒有眸子，一片蒼白，彷彿一片白色的煙霧在玻璃珠子裡翻騰着，他輕輕翕動嘴脣：“黃辰辰……”
“是他，真的是他在說話！”黃辰辰一下子靠在牆上，望着這恐怖的一幕，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裡。只見韓進靜靜用無眸的眼珠看着黃辰辰：“過來呀……你過來呀……”
黃辰辰緊緊貼着牆，一動也不敢動，渾身已經被冷汗溼透，“老師……”她幾乎哭喊着，“老師！”沒有人回答，這屋子裡只剩她一個人，獨自面對着韓進那怪異慘白的面孔。
“過來呀……”韓進繼續召喚着黃辰辰，那面孔一陣掙扎，竟然從牆壁上慢慢凸了出來，輪廓分明，死死盯着黃辰辰，“你過來……”
“不……”黃辰辰抖動得像冬天的樹葉，滿臉淚水，“爲什麼這麼對我，我又沒做錯什麼……”她痛哭着。
“你不過來……那我就過去了啊……”韓進繼續面無表情的說着，在燭光的映襯下，他一半的面孔都隱在黑暗中，卻努力掙扎着，慢慢從牆壁裡伸出一隻手，似乎就要破牆而出！
“不要！”黃辰辰痛哭失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忘記有手榴彈，我不是故意的……”
韓進幽幽嘆口氣，卻繼續掙扎着，“過來一起玩吧，我很孤獨啊……很孤獨啊……”
他已經從牆壁裡探出半個身子，似乎被什麼東西拉着，努力想掙脫出來。“好難受啊……”韓進哀嘆一聲，“幫我出來吧……”
黃辰辰搖着頭，已經哭成淚人，渾身癱軟坐在牀上，緊緊抓着牀單，淚眼婆娑地看着韓進掙扎：“不要這樣對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