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了多遠了?”石珀停下,問張竹生。
“有好幾十裡了吧?”張竹生彎腰捶着自己的腿。
“怎麼什麼也沒看到?”石珀望着茫茫草野,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連個高一點的山坡都沒有。
“不是方向走錯了吧?”張竹生站直身子,向四周看看,現在他們陷在一片草原中了。
石珀看看太陽:“不會!除非他們能把太陽轉向!”
“怎麼辦?繼續走?還是往別處?”張竹生把工兵鏟背在身後,問石珀。
“讓我想想。”石珀站在原地,回憶着地圖上的標記,“我們所在的綠點向南,30裡地左右,應該就是那片黑色區域,”石珀回頭望望來路,“我們走了有30裡地了,但什麼也沒有。”
“按說那麼大一片黑色區域,”張竹生撓撓頭,“不該一點痕跡不留下的。”
石珀蹲下身,撥開身下的草叢,“這地面是黑的……難道……”
“指的不是基地?”張竹生也撥開草叢看,“是指這塊地方是黑壤?”
“這是煤吧?”石珀拈起一點黑土,仔細看着,“也不對啊?”
“哪有矩形的煤田,”張竹生分析着,“就那麼方正?”
“也不是煤,”石珀拍拍手,站起來,“咱們的判斷有點失誤了。”
“會不會……”張竹生指指地面,“在這底下?”
“要是那樣的話,”石珀笑了,“這麼大的地方,要找到入口不亞於海底撈針啊。”
“繼續向前,直到天黑,”石珀點點頭,“咱們也無路可走,沿着直線吧。”
張竹生點點頭,跟着石珀向前草原深處走去。
在茫茫草野裡,四下空曠無邊,只有微風吹過草葉的聲音,草順着風的方向倒去,仿如海浪般,一陣陣傳遞到遠方。他們就像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中游動,永無看到海岸的一刻。
當太陽西斜的時候,他們已經精疲力竭。
“歇歇吧,”張竹生拄着工兵鏟,“咱們趕得有點急了。”
“嗯,”石珀望了一眼依舊無邊無涯的草原,“休息一會。”
“我越走越不對勁,”張竹生喝了一口水,遞給石珀,“總覺得咱們一直在原地,而且越來越暈。”
石珀笑了:“那是因爲咱們的視線裡沒有一個可以比較的支點,找不到一個可以當做座標的視點,所以很容易視覺疲勞。你躺下來看看天空吧,在雪地裡長期沒有視覺支點會得雪盲症的。”
“我就說我怎麼一直心慌,”張竹生躺在草原上,看着晚霞滿天,“原來是因爲這個。”
“對於陌生和迷失的本能恐懼,”石珀也躺在草地上,“這裡一馬平川,到處都是一樣的草原,看來真的沒什麼收穫了。”
“還是走走,”張竹生看着石珀,“趕回去太早,我怕那女人會嘲笑我。”
“她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石珀閉上眼睛,“她個性要強,但很善良。”
張竹生撇撇嘴,“她太在乎自己了,”他也閉上眼,“在乎自己的感受,很少爲別人考慮。”
“也許是經歷使然,”石珀淡淡地說,“她一個人獨闖天下,什麼事情都可能遇上,唯一的本能就是保護好自己。”
幾乎要睡着了,突然石珀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爬起來一看,一隻小小的黑色動物在不遠的草叢中鑽來鑽去。石珀推醒張竹生,張竹生看了一眼:“老鼠?”
“不知道,”石珀好奇心上來了,“抓住看看?”
“哈!”張竹生一下跳起來,朝着那動物就追去,那東西嚇了一跳,吱吱叫着,快速奔逃着。石珀也哈哈笑着,跟着追了上去。
追了幾十米,突然張竹生站住了,“石珀!”他朝身後跑來的石珀招招手。
石珀跑到他跟前,“這麼多!”
面前是個黑色的水窪,水窪邊上聚集了許多一樣的黑色小鼠,它們正喝水,被兩人驚嚇後正四處逃竄,像一片墨水打翻在地,四下蔓延着。
在夕陽照射下,這些小鼠成羣結隊鑽進草叢裡,不一會兒就消失了蹤影。
“咱們不孤單了。”張竹生哈哈笑着。
石珀卻走了幾步,到了水窪前仔細查看着。
“這水窪周圍沒長草,”他四下望了望,“是個泉眼?”
“水很清呢,”張竹生也蹲下看,“泥土是黑的,所以看起來是黑水一樣。”
“你看!”石珀一拉張竹生,指着水窪邊上的溼泥。
那上面有個腳印,腳掌印。
“是人的腳印,”石珀用腳比了一下,“光腳,個頭跟我差不多,腳印是新的,也許剛離去不久。”他回頭看看張竹生,“咱們真的不孤單了。”
“是朝那邊走的,”張竹生走了幾步,“草上看不到痕跡。”
“跟上去看看,”石珀將槍的保險打開,“直線走吧。”
張竹生掏出手槍,點點頭,兩人朝着腳印的方向走去。走了約莫五分鐘左右,前方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小土包,被青草覆蓋着。整個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土包,顯得突兀而醒目。
兩人朝着土包走去,走進一點纔看到土包前還立着一塊木牌,卻像是一座墳。
“怎麼會有一座墳?”張竹生緊走了幾步,到墳前查看。
“不是動物的土窩子嗎?”石珀看着這個奇怪的墳頭,又蹲下和張竹生一起辨認木牌上的字。
兩個人頭上的汗水密密麻麻滲了出來,張竹生指着木牌,一屁股坐在地上:“這……這是你埋屍
體的地方!”
石珀看了緊張的張竹生一眼,又死死盯着木牌上的字。
“摯友柳信存張竹生韓進黃辰辰之墓石珀泣筆一九五〇年三月二十一日”
木牌已經斑駁發黑,上面還長着一些白色的菌子,字跡刻痕早已模糊,但依舊能辨認。
石珀在墳前坐下,望着低矮的墳頭,苦笑一聲:“這就是你從島上的屏幕上看到的,我挖坑埋你們的地方?”
張竹生毛骨悚然,覺得石珀說的話邏輯奇怪又透着一陣陣冷意,“應該就是這裡……”
石珀不再做聲。夕陽正在沉入地平線,血紅的雲霞透着詭異和不詳,而東邊,已經是黑壓壓一片,似乎不可知地事物正在慢慢*近。
石珀突然伸手摸了一下木牌,深深嘆了一口氣。
張竹生也穩下了神,坐在石珀身邊,盯着這奇怪的墳,腦海中一片空白。
“沒有楊攀月,”石珀慢慢地說,“沒有塔夫。也許他們都活了下來,還有我,我也活了下來。”
“我是……鬼?”張竹生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自己的腳。
“我一直以爲屏幕裡顯示的事情,是未曾發生過的,”石珀用雙手捧着頭,“但這墳卻真實出現了。”
“我埋在這裡面……”張竹生看着墳頭,搖搖腦袋,“可我還活着。”
“至少,可以洗清我一點,”石珀微笑着,“‘摯友’,你看見了嗎,這是我的筆跡,我稱你們是摯友,那麼你們肯定不是我殺的。”
“那就很矛盾了,屏幕上一段顯示的是我親手殺了楊攀月和教授,但我卻稱你們爲‘摯友’,這是第一個矛盾的地方。”石珀獨自分析着。
“時間不對,你是前幾天看我埋你的,但這木牌的年代和時間是照應的,1950年,這日期和島上墳墓的日期也是照應的,這是第二個不合理的地方。”石珀笑了一下。
“島上的墳墓,”石珀看着張竹生,“你還記得嗎?”
“你是說……”張竹生眼睛一亮,“這也是個假墳?一個入口?”
“我不敢這麼說,”石珀沉思着,“但不合理的地方太多……我跑到1950年去殺21世紀的你們?”
“但你說這是你的筆跡。”張竹生指着木牌。
“想不想挖開看看?”石珀突然看着張竹生說。
張竹生愣了一下,渾身突然顫抖起來,臉色變了又變,幾次下定決心又突然放棄,最後徹底癱軟下來:“我不知道……”
“害怕見到自己的屍體。”石珀點點頭,“我也突然感覺這墳是真的……”他望望黑暗正在聚攏的夜空,幾顆星子又亮又大,“我也感覺這墳是真的,你們真的埋在裡面,黃辰辰,也在裡面……而現在的我們,又是誰,我們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