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病的向北像個孩子似的脆弱而敏感, 他一直纏着舒靜不讓她離開。舒靜耐心地哄了他許久,直到他睡下了才離開。
舒靜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天都黑了, 眨眼間已經過去了一整天。肚子裡的饞蟲開始大鬧五臟廟了, 她這一天只吃些張媽送到醫院的營養粥, 看見向北被病魔折磨成那副模樣, 任憑什麼山珍海味吃到嘴裡都失去了味道。可不管人的精神多麼強大都無法戰勝生理需求, 舒靜餓得前胸貼後背,回到家裡連衣服都沒換,直接奔向廚房。拜蘇翌晨所賜, 以前空無一物的冰箱現在已經滿載蔬菜肉類還有應季的水果。舒靜隨便撿了兩個西紅柿和兩顆雞蛋打算做一碗湯麪,又洗了兩根黃瓜和一把金針菇, 做一個涼拌菜既可口又美味。看見紅彤彤的蘋果好像也不錯, 舒靜挑了一個大的圓的, 洗好了叼在嘴裡,切菜的空檔就咬一口。
“這一整天干什麼去了?怎麼纔回來?”聞聲, 舒靜一驚,剛要張嘴說話,嘴裡的蘋果“砰”的一聲掉進了水池裡。好好的一個大蘋果還沒吃幾口呢,就不能吃了,舒靜覺得很可惜。扭頭看見蘇翌晨站在門口一臉的睡意, 身上穿着白色的居家服, 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幾歲。他應該是在臥室裡睡覺, 聽見廚房有動靜才下樓的。
“今天是禮拜, 我休息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就出去逛了逛。”舒靜因爲心虛顯得有些侷促, 低着頭不敢看蘇翌晨。
“哦?是嗎?你既然出去逛街怎麼不帶手機和錢包呢?”剛纔還睡眼朦朧的才一秒種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蘇翌晨陰着臉, 凌厲的目光比任何酷刑都讓舒靜心生恐懼。
“我……我去了醫院……隔壁的向少爺病了,他家的傭人來找我幫忙,我就過去了。”舒靜知道這個謊是說不下去了,還是老實招待吧。心裡也暗自鄙視自己,真是膽小如鼠,蘇翌晨還沒把她怎麼着呢,她就扛不住了什麼都招了。舒靜覺得蘇翌晨犀利的目光對她來說比嚴刑拷打還要管用,他一個眼神看過來她就連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了。
“哦?就是那個做輪椅的傢伙?”對於幾年的鄰居蘇翌晨只是有些印象,談不上熟悉。那點記性還是因爲上次舒靜向那個人借錢被他看見了,所以就上了心,平時多留意了一些。這段日子也沒見舒靜和他再有什麼聯繫就索性不怎麼注意了。
舒靜聽着蘇翌晨用那麼趾高氣昂的語氣說向北心裡就像堵上了一塊大石頭,悶悶的很不舒暢。她一直都知道蘇翌晨是天之驕子,有看不起人的資本,但他這樣藐視向北是舒靜所不能容忍的。可她只能在心裡生悶氣,卻不能在蘇翌晨面前發泄。
舒靜假裝聽不見蘇翌晨說話,只是“噼裡啪啦”地切菜。蘇翌晨多精明的人呢,怎麼會看不出她在鬧脾氣。蘇翌晨知道舒靜很怕他,在他面前舒靜一直都像個受了驚的兔子小心謹慎,可她竟然會爲了一個普通的鄰居跟他耍性子?
“怎麼?我才走了一天你就耐不住寂寞四處勾搭男人了?居然連一個瘸子你都不放過,你就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了?”蘇翌晨怒不可遏,口不擇言說了一連串不好聽的話。
舒靜實在聽不下去了,“砰”的一聲將菜刀放下,然後將圍裙解開擦了擦手從蘇翌晨身邊走過。蘇翌晨沒想到一向好脾氣在自己面前總是低眉順眼的舒靜居然敢對他耍脾氣,“你幹嘛去?不做飯了?”
舒靜沒有回頭,話語中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我現在不餓了,想上樓休息。”
“我話還沒說完呢……”
蘇翌晨剛說半句話,舒靜淡若輕風般的聲音就輕飄飄鑽入耳中,“你是不是想再打我一巴掌,然後再警告我不要跟其他男人有牽扯?”
“你……”蘇翌晨一時語塞,今天的舒靜還真是讓他有夠吃驚的,先是敢撒謊騙他,之後乾脆無視他,現在居然敢頂嘴了?蘇翌晨是個要面子的人,尤其在他認爲是舒靜理虧的情況下,所以就算明知道手裡沒有確鑿的證據就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地指責舒靜是不對的,他還是會強硬的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蘇翌晨邁了幾步,坐到沙發上,“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舒靜暗自覺得好笑,瞧,他說的多大義凜然,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寬大處理了。舒靜轉過頭,臉上還帶着那抹諷刺的笑意,“解釋什麼?解釋爲什麼不見死不救?爲什麼不眼睜睜地看他去死?還是因爲他是男的,我救他幫他就是要爲了勾引他?”
蘇翌晨心裡有些發慌,因爲他在她眉宇間看見了絕望的陰影,還有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蘇翌晨忽然有些害怕,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開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這讓他很沒安全感。他想像以前那樣吼她,強硬蠻橫地讓她聽從和服從,或者用她的家人威脅她。他有太多制服她的辦法了,他何必害怕何必擔心?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嗎?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不信他收拾不了一個小丫頭。想到這裡蘇翌晨放了心,也沒有再爲難舒靜,只是說了一句,“去做飯吧,我餓了。”
舒靜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蘇翌晨看,直到確定他沒有發火的傾向後才任命地回到廚房裡繼續做麪條。其實蘇翌晨沒有撒謊,他確實餓了,實際上他昨晚把她一個人扔在學校,送悠悠回家的路上他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在秋靈家裡坐了一會兒,剛要離開悠悠就哭着鬧着說肚子疼,可能是冰激凌吃多了。小孩的病可大可小不敢耽誤,蘇翌晨就載着蔣秋靈和悠悠去了醫院。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最好馬上做手術,要不下次會更麻煩。蘇翌晨不放心他們孤兒寡母的就留下來了。今天早上回家本想解釋的,可家裡沒人。蘇翌晨知道舒靜每天的基本作息,心想她可能出去購置生活用品了,所以就在客廳裡等。電視一百來個頻道都快讓他播爛了,門也要讓他望穿了,可是始終不見人影。播了幾十個電話始終都是無人接聽,結果去書房經過她臥室時才發現手機和錢包都安靜地躺在牀上呢。
那一刻,蘇翌晨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會不會受不了他了,或者是因爲悠悠的關係,所以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誰離家出走什麼都不帶,連最起碼的通訊裝備都不帶。誰也想不到商業奇才蘇翌晨有一天也會把自己關進書房裡爲一個女人而胡思亂想,假設很多既可笑又幼稚的橋段而暗自神傷。
當兩晚熱騰騰的湯麪擺上桌的時候,蘇翌晨也懶得七想八想的了。大抵是餓壞了,蘇翌晨的吃相雖然算不上狼吞虎嚥,但與平日裡斯文的紳士形象也不搭邊。舒靜本來很餓的,可這現在看着碗裡滑嫩的麪條和眼前那個吃的津津有味的男人忽然間沒了胃口。勉強地吃了兩口,舒靜放下筷子不吃了。
蘇翌晨那碗麪已經見底了,擡頭想問她還有沒有了就見她看着自己的麪碗發呆,那神情有着說不出的落寞,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可憐巴巴的。蘇翌晨放下碗筷,輕聲地問了一句,“怎麼不吃了?”
舒靜搖了搖頭,“不餓了。”
“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是吧?”蘇翌晨一直壓制着的火氣開始上躥下跳地尋求一個發泄口。
舒靜哪會看不出這是他發怒的前兆,可是今天她不想再委曲求全了,哪怕他打死她,她也不想再這樣唯唯諾諾地生活下去了。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魔佛只在一念之間,其實很多事情也都是一念之間。就在剛纔吃麪的時候,舒靜忽然想起向北那個承諾,讓她有了祈盼,有了想要幸福的勇氣。她知道她想要幸福就必須擺脫這個叫蘇翌晨的男人,雖然她不知道該怎麼擺脫他,但她想就從不依順他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