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說吧, 我知不知道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你願意告訴我,我心裡還是很感激你的。”舒靜輕聲說道。
蔣秋靈點了點頭, 接着說:“莫霖的去世後, 我承認我有過想和翌晨複合的念頭, 所以在國外呆了三年就帶着悠悠回來了。只是曾經滄海難爲水, 回國之後我才知道翌晨結婚了。我當時還挺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讓蘇翌晨這個浪子甘願放棄整個森林, 走進婚姻的墳墓。老實說當我知道那個女人是你的時候,確實很意外。不是你不好,只是你和他喜歡的類型南轅北轍,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走在一起的,但我知道你們在一起並不是因爲愛情。我在翌晨哪裡旁敲側擊地打聽過這事, 他嘴巴嚴得連根針都插不進去。後來我在左晨那裡瞭解到了一些事, 他和你結婚是因爲莫霖。”
“我和蘇莫霖有什麼關係?”舒靜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心裡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別說蘇莫霖這個人,就是名字也是第一次聽, 她實在不明白她和蘇莫霖能扯上什麼關係?
舒靜的意外在她的預料之中,如果不是左晨酒後失言,她恐怕也一直被矇在鼓裡。蔣秋靈輕嘆了一口氣,語氣忽然沉重了起來,不似剛纔那樣清淡了, “你和莫霖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但我提到一個人, 你或許就明白了。莫霖愛上的那個女孩叫方小雅。”
“表姐?”這個答案如晴天霹靂砸在頭上, 舒靜只覺得大腦裡一片電閃雷鳴, 暈眩的厲害。許多一直不理解的事情終於有了解釋,撥開雲霧見晴天並沒讓她覺得豁然開朗,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答案,她還會選擇聽嗎?
她一直都奇怪像蘇翌晨那樣的天之驕子怎麼會和她這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結婚?不光是她,家裡人當時也納悶,還私下悄悄地懷疑蘇翌晨一定有什麼難以啓齒的隱疾,身邊的人都知道,沒人願意把自己的閨女推入火坑,所以才挑了個跟他生活背景南轅北轍的舒靜當老婆。這也說得通蘇翌晨怎麼一眼就看中了她,蘇父蘇母不但沒有阻攔還十分看好,原來一切癥結都在這裡。舒靜當時確實是這樣想的,甚至還一度在心裡同情蘇翌晨,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竟會有這樣的一段淵源。
許多她不理解的事情如今在回想起終於得到了合理的解釋。比如蘇翌晨總是明嘲暗諷地說她□□,比如那日蘇翌晨掃墓,她正好也去掃墓,在墓園裡他看到表姐墓碑時奇怪的神情,比如掃墓回來之後,蘇翌晨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其實只有一個原因,她和表姐長得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蘇翌晨不過是認錯了人,懲罰錯了人,而她不過成了表姐的戴罪羔羊。
舒靜覺得荒唐又可笑,寧願矇在鼓裡永遠不知道真相,這樣她不會覺得兩年多的時間不過是一場陰錯陽差的鬧劇,她的婚姻不過是一個報復的陰謀。她絕望,心痛,無措……心裡像一團糾纏在一起的亂麻,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揪着繞着堵着,讓她難受的喘氣都覺得疼。
蔣秋靈知道被玩弄股掌中的滋味並不好受,真相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誰也不知道打開之後是怎樣的結果,但毀滅大於拯救。她慶幸在講出真相前徵詢了舒靜的意見,雖然知道這個真相不是舒靜這樣脆弱敏感的女孩可以承受的了的,但最起碼她的良心可以稍稍過去一些,“你還好嗎?”
舒靜搖搖頭,苦笑道:“什麼好不好的,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不至於在這場鬧劇落幕的時候還像一個小丑似的傻傻呼呼的。”
“後面的事情不用我說,你大概也猜到了……”
舒靜點了點頭,擡眼看着蔣秋靈,這個端莊美麗的無懈可擊的女人,她摸不透蔣秋靈告訴她這些的真實目的,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她對着這個女人從來都沒有過敵意。可當真相像一道醜惡的傷疤被揭開,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時,還有誰想知道疤痕的故事。其實這個時候,再說那些真的已經不具有任何意義了,但舒靜還是希望故事能在結局前圓滿,也不枉故事中的他們曾一往情深地投入過。舒靜輕啓薄脣,平淡地講述着以後的故事,“你大概不知道我的表姐方小雅也死了,就葬在城西墓地,她生時不能和蘇莫霖先生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死後總算如願了。其實如果你今天不告訴我這些,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表姐的死因。表姐宣佈自己戀愛時像所有找到真愛的女人一樣對生活充滿了期待,身邊的親戚和朋友都爲此感到高興,還起鬨讓表姐帶回來看看。不過表姐每次都找各種理由推脫,我們始終都沒有結果表姐傳說中的男朋友,表姐也很少提。就在我以爲他們的戀情不了了之的時候,表姐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魂不守舍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胡話。起初我們只當她失戀了受了打擊,事情發生的前一天她來找我,我一直很後悔如果我足夠聰明,那天多勸勸她,也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表姐是從二十一層的辦公樓上跳下去的,她用這麼決絕的方式去懺悔,我想他們之間應該沒有誰欠誰的了。”
那樣的震撼,蔣秋靈久久不能自己,他們因爲悲傷憤怒以莫霖的離世爲悲劇的最終結局,卻如何也沒有想到悲劇幕後的悲劇。沉默了許久,蔣秋靈才從緬懷的傷感中走出來,她忽然有些後悔走這麼一趟,整件事且不論究竟是誰負樂誰,可舒靜終究是無辜的,她說方小雅和莫霖之間誰也不欠誰的,但他們終究是欠她的。蔣秋靈深吸一口氣,說:“方小雅和莫霖之間誰欠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翌晨欠你的誰都知道。”
舒靜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愣怔地看着她微笑着,然後轉身離開。
舒靜在公園裡坐到傍晚才離開,回家之後纔想起來她做好午飯都沒有吃。舒靜倒掉了燒焦的米飯和變了味道的菜,換成平時她才捨不得這麼浪費。今天她想要反常,不想再做正常的那個自己,懦弱妥協,無奈傷感,這就是曾經的她,必須被動地接受命運給予的一切,不管是幸福還是不幸。她覺得幸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甚至已經遙不可及了,她不願意不幸,只能停在原地。
她表面上和往常沒什麼不一樣,依舊做飯伺候蘇翌晨梳洗,還有換藥,但心裡早就翻江倒海了。那天從外面回來,蘇翌晨什麼都沒有問,似乎對她和蔣秋靈的談話不感興趣,對她的晚歸也不好奇。舒靜已經習慣了被忽視,也覺得沒有主動解釋的必要。正如她也不想知道蘇翌晨和蔣秋靈在房間說了什麼,對蘇翌晨突如其來的煙癮也並不像干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