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那人沒有轉頭看向這邊,都能感覺的到她在看他。“看夠了沒有?”那人忽然說道。
舒靜臉頰發熱,尷尬的無地自容,起身便要離開。
那人停下作畫的畫筆,看向她道:“你過來,看看我的畫。”
舒靜有些意外,呆愣了片刻纔過去。舒靜不懂畫,對於她來說藝術都是奢侈的興趣,她沒那個本錢,所以那樣昂貴的興趣也就要不起了。
灰濛濛的天和地,混沌一片,中間有一絲若隱若現的金黃,遠處的高山恍恍惚惚,近處的水波光粼粼。這樣的畫面壓抑得令人心悶,她不懂畫,自然也不理解這畫中意境,只是感覺不舒服而已。
那人不等她回答,徑自解釋道:“這幅畫的名字叫心情,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舒靜不懂這幅畫,卻明白了他的心情,灰暗茫然,似一隻迷途的羔羊。
“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舒靜看了看他的雙腿躊躇半晌才道:“還是因爲你的腿……”
那人倒是也不介意,淡淡一笑,道:“我餓了,你陪我吃飯吧!”
舒靜一愣,隱約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緩過神才發現是自己的肚子在叫。舒靜紅着臉點點頭,道:“好啊,我都忘記吃飯了。”
那人也跟着笑了,笑得極好看,“我叫向北,你呢?”
“我叫舒靜”
向北的住處就在舒靜所住的別墅旁邊,也是一棟別墅,不過不是中式的,是西方式的洋樓,看着就乾淨舒適。兩棟別墅間雖相隔一段距離,但意義上也算是鄰居。舒靜爲這樣隱秘的親密距離而暗暗有些小興奮。
向北的別墅裡跟他的人一樣乾淨清冷,有那麼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客廳裡的餐桌上擺着十幾盤菜餚,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不過偌大的客廳裡只有那麼一桌子菜,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這讓舒靜不禁想起童話裡白雪公主第一次去小矮人家時的場景。飢腸轆轆的白雪公主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餚第一反應就是先吃飽了再說。
向北依舊坐在輪椅上,不過精神卻好了許多,他拿起碗筷,夾了一些菜,邊吃邊滿意地點了點頭,“張媽的手藝不錯,你也坐下來嚐嚐。”
舒靜也沒客氣,大口大口吃着,吃的有些誇張。這桌上又是魚又是蝦的,又是雞肉又是牛肉的,做的花樣也都是她沒見過的,這大概是她有生之年吃的最豐盛的一頓了,以前在家過年也吃不上這麼多好吃的。
向北自己沒吃多少,一直看着舒靜吃,竟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連這最平常的飯菜似乎也變了味道。“以後你有空就過來一起吃飯吧。”
舒靜停下吃飯的動作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問道:“這樣不好吧,會不會很打擾?”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你挺有趣的。”向北笑了笑,道:“你住在附近吧,以前都沒怎麼注意。你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是跟家人一起住?”
舒靜一陣糾結,她應該說明情況的,但是潛意識裡她不想將自己已婚的身份說出來。她心裡清楚這個叫向北的好看男人對她是有些好感的,而自己也不排斥甚至還有些喜歡這種感覺。可是如果說她已經結婚了,那種曖昧也就變了味道,最後就是很普通的鄰里關係。
她沒有戀愛就直接結婚了,其實是有些遺憾的。她記得陳曉說過你暗戀過證明你青春過,你戀愛過證明你年輕過,你結婚了證明你明白了。
舒靜結婚了,卻什麼都沒明白。她何嘗不想青春一次,年輕一回,可是命運似乎從未給過她這個機會。
舒靜躊躇了半天,連頭都沒擡,盯着碗裡米飯,輕聲說道:“我一個人住這邊。”
“哦,那你不會覺得無聊嗎?”向北的狀態似乎好了一些,連人也精神了許多。
舒靜搖了搖頭,因爲心虛始終不敢擡頭,“過幾天我妹妹會過來。”
“那很好啊,到時候你們一起過來,人越多越熱鬧。”向北輕嘆一口氣,道:“這裡一直都是我一個住,剛開始的時候覺得挺安靜的,可時間長了就無聊了。”
舒靜放下碗筷,忽然沒了胃口。看着向北那帶着幾分期待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恥。那清澈的目光竟有種讓她無處遁行的感覺,舒靜拋開那些難受的想法,她不想破壞這美好的氣氛,“那到時候希望不會太打攪你,我妹妹她也很喜歡畫畫,你們也勉強能算的上志同道合了。”
提起畫畫,向北似乎很開心,連眉眼都跟着笑了,“你妹妹也喜歡畫畫?”
舒靜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說話,“我妹妹在很小的時候高燒燒壞了腦子,雖然已經十八歲了,但還像小孩子一樣。”
其實舒靜很少在別人面前提起妹妹,她害怕那些鄙視嘲諷或者同情憐憫的眼神。每次當別人知道她有一個智商低的妹妹都都先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然後各種刨根問底的打聽,表面上都是一副惋惜和感嘆造化弄人的模樣,其實不過是想找個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一來滿足了自己好奇心,二來填充了自己的八卦慾望。時間長了,舒靜也知道這些人的心態了就不再提了。之所以坦然地告訴向北,無非是不想再撒謊騙人。
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她的行爲算不上欺騙,只能算沒有如實相告。說謊和沒說實情概念還是不一樣的,但在某種事情上作用是一樣的。
舒靜看向北的反應,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你妹妹很有福氣,可以一直做小孩子,不長大就沒有那麼煩惱,更不會痛苦。我很羨慕她,這是我的真心話。”
這一刻舒靜很感動,原來真的會有這麼一個人可以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家庭,只單純在意你這個人。就像她在乎向北,不在乎他的雙腿不在乎他不堪回首的過往,只在乎他這個人。
舒靜的心情忽然破繭而出,掙脫了沉重的枷鎖,頓時輕鬆了不少,“十一放假她就過來了,可能會呆上一段時間吧。不過她很調皮,有時問東問西的,我怕到時候你就煩了。”
向北笑得很柔和,像暈開的陽光,將整個人都照亮。
那耀眼奪目的笑讓舒靜一陣昏眩,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很有花癡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