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師’有關?”芙蘭卡頓時精神了起來。
她隨即陷入了疑惑當中:“在第四紀特里爾內,有什麼是你聽到看到而我們沒有聽到沒有看到的?”
大家都在一起啊,除非是相遇前那段時間,可簡娜不該不知道!
不等盧米安回答,芙蘭卡略作思索道:“使用‘真實之眼’的後遺症?”
她記起了當時盧米安的異常。
“對。”盧米安點了點頭,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從兩個石頭碰撞,激發出火星,點燃幹葉和枯枝的畫面開始講到了所有的聲音都在怒吼“天師”。
芙蘭卡越聽越是專注,沒像往常那樣喜歡中途交流幾句。
這個過程中,她的眼神逐漸有點抽離,似回憶似遙望。
等到盧米安說完,她許久沒有動作,彷彿機械人偶被按下了暫停鍵。
過了十幾秒,芙蘭卡突然坐直,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強行擠出幾分笑容:“果然,‘天師’是我們那個世界的。“
“你接收到的那些文明碎片和我那個國家的部分歷史很像,但又有一些不同......那也許就是藏在表象下的真實歷史?”
“天師’也在試圖干涉和進入這個世界,對‘窺秘人’和‘通識者’兩條途徑有很強的影響力,就像那位天尊之於‘占卜家’、‘學徒’和‘偷盜者’一樣?“
“深谷修道院部分僧侶的墮落、‘隱匿賢者’狀態的不正常都和‘天師’有關?”
芙蘭卡越說,思路越是清晰,湖水色的眼眸晶瑩發亮。
“我也是這麼猜測的。”盧米安認可了芙蘭卡的說法。
芙蘭卡刷地站起,旁若無人般來回踱步,似乎在思考該怎麼順着這條線追查下去,弄清楚捲毛狒狒研究會成員穿越的真相。
幾分鐘後,她自言自語般道:
“兩個世界的關聯比我預想得更爲緊密,不僅僅只是通過那條冥河溝通......”
“我們應該還能找到世界交互的不少痕跡..….”
說到這裡,芙蘭卡停止踱步,望向了盧米安:“等我們實力再強一點,攢到了足夠的黃金,我想你再召喚一次陳荼,就是那個盔甲幽影,他對‘天師’應該也有一定的瞭解。”
“好。”盧米安答應了下來。
芙蘭卡又變得沉默,不知回想起了什麼。
片刻後,她拿出四枚黃銅色的金屬薄片遞給盧米安:“你要的‘通曉語言’符咒,花紋最複雜的那枚可以讓你聽懂南大陸那些語言,其他只能用在古弗薩克語系,開啓咒語是古赫密斯語的‘知識’這個單詞。”
她和“熊”是通過“海拉”女士的信使完成物品交付的,對方的效率相當高。
盧米安把芙蘭卡墊付的錢給了她後,“傳送”離開特里爾,返回了桑塔港。
聽見外面沒有了動靜的簡娜小心翼翼地打開臥室房門,探出了腦袋:“盧米安走了?”
“對。”芙蘭卡情緒不是太高地回答道。
簡娜看了她一眼,沒問剛纔的事情,將話題引向了那疊和地底墓室相關的資料。
深夜。
芙蘭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望了眼那臺小型分析機和附帶的打字機、無線電收發報機後,沒像往常那樣坐下來,開啓聊天活動,而是直接爬上了牀。
她坐於睡牀中間,背靠枕頭,抱着雙腿,將自己蜷縮了起來,目光沒有焦點地看着窗外的紅月和星辰。
盧米安今天講的那些讓她又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但情緒的波動越是明顯,她越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一直強行忍着,假裝自己已經恢復。
等到周圍沒有了別人,等到夜晚變得寧靜,等到那些彷彿永恆不變的星星出現於高空,她才卸下厚厚的“盔甲”,沉浸入那種情緒裡難以自拔。
就這麼不知望了多久,芙蘭卡低下腦袋,將臉埋入了膝蓋間。
這一晚,她夢到了很多很多,夢到了年幼時揹負着自己不斷前行的寬厚肩膀,夢到了恍惚間看見的鬢角一抹白髮,夢到了不算非常美味但總是最合自己心意的菜餚,夢到了青春年少時最純粹的那份心情,夢到了被大家稱爲“氣氛活躍機”、“心很大”的那個自己..…“
那二十年的人生以一個個碎片的形式洶涌着淹沒了她的腦海,讓她不知不覺睜開了眼睛,安靜地感受着臉龐的微涼,一動也不想動。
突然,她記起了一件事情:之前在地下墓穴第四層,她和簡娜遇到過一個讓她感覺有點熟悉的男子。
當時她還以爲是身體原主曾經見過對方,現在,她終於記起來自己爲什麼會感覺熟悉了:那個男子很像她穿越前那個國家的人!
雖然他對外貌做了一定的修飾,讓芙蘭卡沒第一時間就產生聯想,但現在芙蘭卡很是確定,他的五官他的輪廓都和她在這個世界見過的人種不太一樣,更爲柔和,不夠深邃!
刷地一下,芙蘭卡坐了起來,又驚懼又激動地想道:“除了我們這些魂穿的,還有肉身穿越的?”
“或者,掌握了辦法,可以自由來往兩個世界的?”
用過早餐,盧米安進入主臥那個盥洗室,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一枚低層次的“通曉語言”符咒。
“知識!”他用古赫密斯語低聲念出了相應的單詞。
那枚黃銅製成般的符咒頓時燃起偏藍綠色的火焰,很快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盧米安只覺頭腦變得異常清晰,似乎瞬間明白了很多額外的知識,掌握了許多單詞的構造源頭和彼此間的聯繫。
今天要去最古老的那個漁村,且有可能見到“海之總督”,他覺得有必要讓自己悄然掌握高原語,免得錯過重要線索!
而這枚符咒的效果能維持七天。
出了臥室,盧米安帶着路德維希和盧加諾乘坐出租馬車到了聖拉娜街21號,見到了帕科家的老祖母瑪爾塔。
她不像有六十多歲,隻眼角長出了細細的皺紋,看起來也就五十出頭,眼睛、鼻子、嘴巴和眉毛等皆不顯老態,自有一番風韻。
此時,這位頭髮灰黑眼睛淡藍的老夫人穿着黑寡婦樣衣裙,戴着深色的老式軟帽,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由兩名年輕的侍女攙扶着,坐上了四輪四座的馬車。
“貝里先生,麻煩你了。”魯維奧.帕科對站在馬車旁邊的盧米安點頭致意。
他會陪同他的母親一起去米洛村見“海之總督”。
盧米安將路德維希引向了喬吉婭:“麻煩幫我照看他,等着我從米洛村回來。”
這次幫忙翻譯的是魯維奧。
喬吉婭笑着說道:“放心,我會給他準備足夠的餐食。”
她已經發現這個小男孩有兩三個成年人的食量,但作爲大冒險家的教子,特殊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盧米安完全不擔心路德維希在帕科家會不會受到欺負,他假裝不懂高原語,等着盧加諾翻譯完才道:“每兩個小時一餐。”
說完,他坐到了車伕右側,沒進車廂,盧加諾見狀,只好和他一樣,選擇了車伕左邊。
在此之前,他認真翻譯了盧米安最後的叮囑。
他雖然不知道路德維希餓極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總覺得不會是好事,所以反覆強調了兩遍。
等到馬車緩緩駛動,喬吉婭才猛地把握住了翻譯剛纔那番話語的重點:“兩小時一餐?“
“兩小時?”
帕科家族的馬車行駛在了鋪着灰白石板的街道上,盧米安後靠住廂壁,縮起右腿,踩在了車伕座位的邊緣。
盧加諾側頭看了他一眼,內心有點忐忑。
他也是有不少經驗的賞金獵人,知道這麼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沒什麼危險卻讓魯維奧願意幫助自家僱主藏入米洛村的任務必然有什麼問題。
望着街上帶有冷兵器的行人,盧加諾一顆心時而上時而下,總害怕人羣裡突然躥出幾道身影,對自己等人發動無差別攻擊。
十月的桑塔港陽光依舊猛烈,夜裡剛下過一場大雨的街道還沒有完全變幹,盧加諾有些焦慮不安地期待着儘快抵達米洛村。
他下意識又望向自家僱主,發現盧米安不知什麼時候已眯起眼睛,按低了草帽,一副悠閒小憩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緊張。
呼...…他這種強者在,應該沒什麼問題.……盧加諾無聲安撫起自己。
馬車一路往北,出了桑塔港,到了一個背靠達列日山脈餘段,面朝蔚藍海洋的村莊。
這裡的漁船正陸續出海,時而能聽見嘹亮的歌聲和海鳥的鳴叫。
米洛村的建築都相當有歷史感,或棕或黃或米白的外牆全部由石磚砌成,下半部分皆已發黑,木製的組件有過更替,但還是長出了雜草。
靠近山的那側有座屬於“大地母神”的小教堂,而正對着漁村碼頭的是“海之總督”的府邸。
這足足四層高,白底灰磚,有尖頂,有塔樓,有一扇扇偏藍的彩色玻璃,像教堂和祭祀之地勝過人類的住處。
見終於抵達目的地,途中無事發生,盧加諾鬆了口氣,跳下馬車,看見兩名侍女攙扶着瑪爾塔老夫人,一步步走向“海之總督”所在的那棟建築,魯維奧.帕科陪伴在旁。
就在這時,盧加諾聽見了自己僱主的聲音:“你看看那位老夫人生的是什麼病?”
呃......盧加諾望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旁、戴着金黃草帽的盧米安一眼,擡手輕敲了下額頭,開啓了“靈視”。
他凝望了瑪爾塔老夫人的背影幾秒,於對方完全進入“海之總督”的府邸後皺眉說道:“最明顯的是失血過多,生命力稀薄....”
盧加諾頓了一下,遲疑着做出了總結:“不像生病,更像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