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飛回自己在山坡上的茅屋,到屋裡收拾東西。原來本是王十一郎一直催促池笑紅離開此地,現在卻是他走過來走過去,拿起這件,又看看那件,一見東西也捨不得丟,池笑紅道:“只撿最要緊的東西拿,別的都扔掉。”
王重陽看着無聊,便走出門外,看着四周的山發呆,他的心裡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突然茅屋對面的山石後面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聲音很遠,很弱,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哭聲,奶聲奶氣的。王重陽豎起耳朵仔細聽,那聲音便不再響,等到他轉身要回屋去,那聲音又響起來。
王重陽想,難道是誰家的孩子被丟到了山石那邊,被雨水淋了一通倒是小事,可不要被虎狼給叼走。他覺得父母收拾停當還要一會兒,自己完全可以把小孩抱回來,於是便拔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到了那邊,繞過山石,前面是一個不大的山谷,山谷裡靜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王重陽飛身下到山谷裡,藤蘿山草上的積水弄了他一身,溼漉漉的。剛下到谷底,山谷的的那頭傳來了一聲兒啼,正是剛纔聽到的聲音。
王重陽急急趕過去,兒啼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而頻繁,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情,說不定是虎狼聞聲趕來。
王重陽趕到山谷拐角的地方,先隱身在一塊岩石後面,然後探頭向那邊觀瞧。聲音又傳了過來,聽得清清楚楚,的確是小孩子的哭聲,只是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道是在哪裡。山谷裡的迴音很大,飄飄忽忽,很難確定具體的位置。
那孩子又發出兩聲啼叫,王重陽這才發現,原來在石壁上面有個石洞,聲音似乎是從那個石洞裡發出的。重陽看那山洞距離地面差不多有兩丈高,虎狼肯定上不去。說不定是毒蛇,這樣便難辦了。虎狼都跟王重陽很親密,只要他叫一聲,它們絕對不會害那孩子,只有毒蛇這東西,冥頑不化,如果真是蛇,那顆麻煩得多。
嬰兒的啼聲一聲急似一聲,而且嘀聲中透露出一種惶恐不安,一定是遇到了危險。王重陽看了一下石壁,決定從上邊爬過去。他從自己隱身的地方爬到懸崖上,然後從上面橫移過去,到了石洞的上方,再慢慢向下移動。
他唯恐弄出動靜,被裡面的動物發現,不敢抓着藤蘿向下溜,而是躲開藤蘿,順着光溜溜的崖壁一點點向下一動,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壁虎。
到了石洞那裡,王重陽頭下腳上,伸頭向裡面瞧。那孩子不知道是已經被害,還是哭累了,突然沒有了聲音。王重陽不敢過多暴露自己,他側着頭,只露出一隻眼,向裡面窺探,只見洞裡黑咕隆咚,即使王重陽生就一雙夜眼,也只能看到洞裡一丈多遠,再往裡便模糊不清,分辨不出形象來。
他豎起兩隻耳朵仔細聽,裡面不再有任何動靜。他心裡很是納悶,無論是小孩被害,還是小孩自己哭,都不應該一點動靜都沒有啊。正在驚異,忽然鼻端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
這股味道不大,但是十分的刺鼻,實際上這味道並不難聞,又香又甜,但是跟普通的甜香很是不同,聞到鼻子裡不但沒有一點清爽的感覺,然而讓他心裡一陣翻騰,似乎五臟六腑都移動了位置,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他好不容易纔強忍住,沒有打出噴嚏。
憑直覺,王重陽知道洞裡面一定藏有兇猛的惡獸,那孩子說不定已經受害。他立刻感到義憤填膺,決定不再謹慎從事,要跳到洞裡,要將它撕成八塊。
王重陽深吸一口氣,剛要涌身跳到洞裡去,忽然從下面的山谷裡傳來嘩啦一聲輕響,王重陽趕緊將身體藏在旁邊的藤蘿地下,透過葉子的縫隙,向下面看去。
只見從山谷的拐角處轉出一個人來,娉娉嫋嫋地向這邊走來。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身材很苗條,楊柳細腰,但是該豐滿的地方也都很豐滿。她長得很漂亮,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生命的活力,就像是在引誘人似的。
王重陽現在還小,看了只覺其美,不覺其蕩,如果是一般成年男子見了,立刻便會被她勾走三魂七魄,無法自制,一頭從石壁上栽下來。
王重陽見那女子一襲黃褐色的羅衣,搖搖擺擺走過來,到了石洞的下方,仰頭向着上面觀瞧。王重陽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子,應當不是蛇山和龜山的人,難道是她把孩子放到山洞裡的?
那女子仰頭看了一會兒,忽然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搖搖擺擺地向山谷的另一頭走去。
王重陽心裡疑惑,難道這女子只是偶爾路過,跟石洞裡的孩子沒有關係?又或者她聽不到孩子的啼哭,以爲孩子睡着了?
他這裡正在亂想,那女子離開石洞十幾步,忽然轉身,化作一團黃雲,嗖的一聲輕響,徑向自己這邊飛來。王重陽本能地擡起右手,準備迎敵,手臂剛剛擡起,那團黃雲已經飛進了石洞。
隨即聽到洞中噼砰之聲大作,中間夾雜這孩子的啼叫,好有這女子的驚呼,似乎是這女子在打孩子,但是聲音太大,又不像是打孩子,倒像是夫妻打架的樣子。另外孩子的啼叫聲不是一個,而是一羣,乍一聽不下十個。
王重陽聽洞裡的聲音越來越大,噼噼啪啪,不要說是打孩子,即使夫妻二人打架,也發不出如此猛惡的聲音,知道里面一定出了變故,剛要伸頭去看,就聽嗖的一聲,從石洞飛出一團黃雲,朝着山谷上面飛去,看上去急速而又倉皇,知道是那個女子吃了敗仗,落荒逃走。
那團黃雲剛剛剛剛飛出,耳聽得嘶嘶連聲,從石洞裡飛出十來道綵線,隨後追出,在黃雲快到谷頂的時候堪堪追上,那女子似乎對綵線很是忌憚,不敢再逃,在空中顯出本相,張口像噴出一團火焰,迎着綵線飛了過去,那些綵線着火,立刻燃燒起來。
就在女子噴火少綵線的時候,呼的一聲,洞裡飛出一個東西,就像是一條長滿羽毛的大梭子,足有四五尺長,徑向空中的女子打去。
女子剛剛將綵線燒燬,那隻大梭子已經迎面飛到,她一張口,又是一團火焰噴過去。
那隻大梭子的兩邊忽然長出兩隻翅膀,倏忽之間已經各自向兩邊伸展到一丈多長,五彩斑斕,十分的豔麗,翅膀剛剛伸展,那團火焰也已飛到,只見大梭子的前頭,忽然伸出一個小腦袋,光溜溜的就像是一個小孩的頭。
小腦袋衝着火焰張大嘴巴,嗖溜一口,竟然將那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吸進了嘴裡。
那女子大吃一驚,噗噗噗連噴三口,三團火焰,一團火焰依然飛向那個小腦袋,另外兩團火焰分別飛向那兩隻大翅膀。
只見那個小腦袋迎着火焰飛去,後面拖着一條長長的脖子,接着從兩邊又冒出兩個小腦袋,迎着另外兩團火焰飛去,飛到近前,嗖嗖嗖三口,將三團火焰吃了個乾乾淨淨,涓滴不剩。
接着噗噗噗,在這三個頭的兩邊又接二連三地冒出好幾個小腦袋,拖着長長的脖子伸到了前邊,互相之間你擠我撞,上下浮動,看上去就像是十來條長蛇一樣。
王重陽數了數,總共有九個腦袋,還有一條長長的脖子上面沒有腦袋,似乎原來的那個腦袋被什麼東西給咬掉了,傷口處還在向外滲着鮮血,一滴滴不住地向下掉,看上去十分的詭異恐怖。
原來是一隻長着九個腦袋,兩隻五彩翅膀的大鳥。
從洞中飛出時,它的翅膀和腦袋都收縮着,只剩下身體,所以看起來像是一個長滿羽毛的大梭子。
那女子懸身空中,面如敷霜,冷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鬼車鳥啊。”
九個腦袋中的一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女子道:“小女子只聽說過你的名字,從來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如此煞費苦心,引誘小女子上當,所謂何來?”
另一隻腦袋咿咿呀呀地又說了一通鳥語。女子聽了,笑道:“你說不是衝着我來的,這我不相信。如果不是衝着我來,爲什麼你前不來,後不來,恰好我練功練到緊要關頭,需要一個滿週歲的嬰兒的時候,你就趕來,發出這樣嬌嫩的兒啼?”
第三隻腦袋咿呀了一番。女子斜眼看了一會兒大鳥,道:“好啊,既然鬼車不是爲了小女子而來,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在我的臥榻之側,可以給你一個酣眠的地方,咱們就此別過,後悔有期的客套話我就不說了。”
說着話,女子轉身就要飛走,那隻九頭鳥巨翅一顫,人已經飛到女子的頭頂,像是一團五彩的雲朵將女子罩住。
那女子柳眉一豎,道:“怎麼,你要來橫的?”
大鳥的一個腦袋咿呀有聲。女子聽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果然看到在左衣袖上有一滴血跡,呈棕黑色,已經變幹,不像是剛剛滴上去的。
她擡頭看着九頭鳥,道:“人說鬼車鳥滴血做標記,被做標記的人物都要成爲你的口中食物。我不知道這血跡是什麼時候滴上去的,算是我輸了一招,不過,要想將小女子變成可口的美食卻不那麼容易哩。只怕你美食沒有到口,再丟一個腦袋可就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