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賀衡沒有用朕自稱,安意如心情複雜,想起一事,要提醒賀衡,“不要小看了秦羽鳳這個女人,她心黑的很。孟安然手裡的遺旨有問題,不是給賀鴻的。她手裡的纔是關鍵。”
賀衡想到這個,只有笑意:“我知道,還是先找到九弟吧。”
“我怎麼感覺你一點也不在意皇位。”安意如心情很複雜。
賀衡一愣哈哈大笑起來:“不在乎?怎麼可能?我在等,等一個機會制衡。”
“制衡什麼?”
“短短几個月,北胡,倭寇,緬越接連與大夏開戰。三場戰役贏了之後,背後全是秦家的功勞。秦驚雲古稀之年打了這場勝仗,顧風與他也有師徒情誼,更不要說七弟九弟是他的親女婿和徒弟了。至此武安侯府必定達到鼎盛,那麼大的恩情,秦驚雲的年紀大了不用加賞,給他兒子也是一樣的。明白嗎?”賀衡笑着,眼裡卻全是自信的光芒,“七弟若是明白道理,自然會乖乖回隴西。”
安意如:“有一個人,或許你能拉過來,蘇演。他和賀鈺不合。秦氏兄妹再好,我也不認爲他願意在兩人身上耗一輩子。”
賀衡卻是不以爲意,“蘇演便算了,倒是郭恬,他當初可是打得好算盤。”想到郭恬自從進了翰林院,一直不作爲,此次一聲不響立了奇功,又是新舊更替之際纔是個聰明人。
“你有打算就好。”安意如看着賀衡便知他心中有計較,他一直不管政事,也沒資格說什麼。
“意如,你曾經答應蘇演一年之內成婚,這是真的吧?”
“……”
該回隴西,賀衡卻是呆着不走,一直拖到了七月,賀衡終於下了聖旨趕人。賀鈺還是表現不爲所動。
七月,丞相孟安然告老,推舉禮部侍郎秦宇徵掌管統錄官員,繼任丞相之位。滿朝文武大臣半數以上沒有異議,但是最終秦宇徵拒絕了,接任了吏部尚書一職,吏部尚書任丞相。隔日,延平王府就收拾了行裝。
兩人一人一匹馬,着同款同色的錦衣繡袍,一大一小以同樣的速度前行,形成一道別人眼裡的風景線。後面馬車裡,菱兒抱着太平,琴音哼歌。
秦羽鳳:“你怎麼這麼細心了?”懂得巴結秦宇徵,絕對是變聰明瞭。
賀鈺:“沒什麼。”心裡話是因爲秦宇徵很記仇,所以不想得罪。
秦羽鳳不再問,心裡卻是知道賀鈺爲了她好,算是把擊退倭寇的功勞全部用在了秦宇徵身上。
“先皇的聖旨你要看嗎?”秦羽鳳偏頭問,其實手裡攥着這麼個東西,她心裡一直在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賀鈺:“關於誰的?”
“賀鴻。”
賀鈺沉聲道:“不用了。”其實,不是他豁達無畏,而是他不用腦子也能纔出來可能會寫的內容。
秦羽鳳頓時覺得手裡的東西就是個燙手山芋,估計這個也就朱芷怡會喜歡了。
但是賀衡現在做得很好,而且在他治下一開始就平了戰亂,民心所向,很難再……秦羽鳳揮散腦中的想法,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做個富貴閒人也,不錯對吧。”秦羽鳳小心地問。
“……”賀鈺不回,看她一眼,充滿了複雜。他不認爲秦羽鳳可以離開富貴權勢做普通人,秦羽鳳很適合站在他身邊指點江山,這是他以爲的。所以秦羽鳳的話問出來,他不回答是因爲吃驚,細細思味,便明白秦羽鳳的意思。
“不會叫你吃苦。”賀鈺嚴肅說着,其實心裡滿滿的計較,賀衡有弱點,待到合適的時機,一切水到渠成。但是這些他沒必要說。
賀鈺不是會說好聽情話的人,但是每一句認真的嚴肅的彷彿不帶感情的承諾都能輕易攻破秦羽鳳的防線,把她本就柔軟的心燙的炙熱。
她不會吃苦,而且會幫着他站到他想要的高度。此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御書房,賀衡正在批閱奏摺,戰爭結束,各地都要安撫,現在每天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親力親爲,已經在御書房呆了三個時辰沒有出來。
樂公公還跟着做內侍總管,此時步履匆匆,跑進來已經是滿頭大汗,“陛下,皇后,皇后娘娘摔跤了。”
賀衡差點折斷毫筆,拋下一切就往椒房殿跑去,直接用上了輕功。
安意如也是被宮中暗衛直接扛到椒房殿幫忙看病。紀紫堇本來就體弱,孩子不穩,這次一摔,直接流產了。在安意如意料之中,關鍵是傷到了紀紫堇的身子,此時她昏迷不醒,看着就惹人心疼。
“沒保住。”聽見聲音,安意如連回頭都不用便知道是賀衡來了。
“怎麼回事?”賀衡緊攥着拳頭,全身血液沸騰,盛滿怒氣。
喜兒紅葉一起跪下,但是喜兒是啞女,自然要紅葉回答。
“奴婢失職,讓玉貴嬪娘娘衝撞了娘娘。”
玉貴嬪的父親在泉州做府尹,現在正的賀衡重用,賀衡冷笑一聲,“賜死。”不容置喙,他不允許任何人犯到紀紫堇身上。
“母后——”賀封從馬場趕來,一身騎裝,小小年紀身姿挺拔正直。
賀衡把人拉住,“不要魯莽,讓安叔叔先給她看看。”
賀封回頭看向賀衡卻是充滿了恨意:“不用你管,你怎麼能讓人欺負母后!”
賀衡倒吸一口涼氣:“你怪我?”
“我只知道七王叔現在就只有七王嬸,而你後宮女人無數,你不是說做了皇帝就什麼都能辦到嗎?那母后怎麼還會被你其他女人傷害?”賀封很氣,而且他還有一句話沒說,他在他的書房裡,發現了不屬於紀紫堇的別的女人的東西,而且賀衡藏的很好。
賀衡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正看着紀紫堇醒來,想要說句話,對上她失望的眼神,什麼也說不出口。
“紫堇,我會給你個交代。”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如果不能生個孩子,你知道嗎?我死了也不甘心。”
“不許提死字!”賀衡怒道,有種陷入僵局的無奈感,他們兩個人,誰也不能理解彼此,儘管最在乎的就是對方。
“如果我說我不想要孩子,你信嗎?”賀衡不想要孩子,和紀紫堇相比,其他的簡直不值一提。
紀紫堇哭了,嗚嗚咽咽哭個不停,哭得賀衡揪心不已。安意如看着兩人,無奈至極,“你先去處理朝務,我開導她。”
賀衡轉身便走,隨便拉走賀封。父子一路拖着拽着,終於賀衡把賀封成功帶到御書房,然後便面無表情看他:“你怎麼了?最近和誰親近?誰和你說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我自己,我討厭父皇,你不講信用,你心裡念着別的女人,你是個騙子!”畢竟只是個孩子,說着便嗚嗚咽咽哭起來,“我恨你!”抹着淚,盡情哭。他可以盡情哭,賀衡心裡難忍的痛苦卻是隻能自己吞嚥,耐心問:“那你覺得父皇該怎麼處理?”
“把所有女人都趕出去。”賀封鼓着嘴說,完全不懂賀衡的立場和爲難。
賀衡:“那怎麼趕合適?我該給她們多少錢?什麼樣的生活?”
賀封眉頭皺起來,想說父皇爲什麼要管她們,卻是說不出口。他不喜歡的那些女人,其實和他母后紀紫堇一樣,都是賀衡的女人罷了。不過是妻妾之分,愛與不愛之差。
“封兒,很多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父皇可以答應你,不會再有人能傷害母后。但是,你只有自己修好了德行,纔能有資格指責別人的過錯。你身爲人子,尚對父親不敬,如何讓爲父聽你的?”賀衡嘆口氣伸手揉了揉賀封的頭,“不要說叫父皇傷心的話了,也不要再提妹妹了,好嗎?”
“安叔叔說母后活不過三年。”賀封揉着眼睛,儘量不再哭的像個孩子,不想讓賀衡失望,“是真的嗎?”
賀衡:“我們愛她,三年就可以過得像三十年一樣的幸福。”
“封兒愛母后,最愛了。”
“去做功課吧。”賀衡拍拍他,把人趕走:“晚上帶着課業找母后。”
賀封想着決定去寫一篇千字賦給紀紫堇看,告退的話也不說拔退就跑。賀衡看着覺得苦澀,當了皇帝,反而失去更多。
“臣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睹其餘也。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夢。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岪鬱,隆崇嵂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其北則有陰林:其樹楩柟豫章,桂椒木蘭,檗離朱楊,樝梨梬慄,橘柚芬芬;其上則有鵷鶵孔彎,騰遠射干;其下則有白虎玄豹,曼蜓貙犴。”賀封將一篇《子虛賦》背的朗朗上口,紀紫堇聽着卻沒有半分高興,賀衡看着越發心痛。
紀紫堇的心病其實他要付主要責任,作爲皇子的壓力,而且因爲武英帝孫輩稀少,紀紫堇特別想要爲他的地位先生個孩子。身子越不好,這種感覺越強烈,說白了,就是因爲自己身體的缺陷,而產生的自卑心理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