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裴紈消失的背影,田營手撫鬍鬚,眉頭緊皺,而後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心中微微沉吟已有眉目:刺殺女王,這是何等大事!王宮森嚴都可潛入進去,絕對是有詳密的計劃……如今刺殺不成,那刺客豈會還留在臨安城中,再者,都過去三日了,宮中內衛纔來施壓,女王怕是別有用意吧?難道是最近姜氏王族蠢蠢欲動,女王有意藉此機會收割一茬,如果是這樣,那我……
田營眸光閃動,沉吟有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脣邊便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讓一旁看着的孫荀和田玉之不覺打了個冷顫。
臨安北城三市是繁榮中心所在,清晨纔開市不久,商販、行人已經是絡繹不絕,客棧、酒肆、紅樓、奴隸市等,也是開門叫賣,好不熱鬧!
暗地裡有藏污納垢,也路有凍死骨,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齊國臨安確是商業繁盛,欣欣向榮。
姜遙,虞七還有小灼三人此時正在這坊市之中閒逛,小灼細緻烏黑的長髮,披於雙肩之上,略顯柔美,但一身男裝,顯出一種別樣的風采,突然由可愛變得成熟。
自齊君田氏以一介女子身份登頂王位以來,齊國女子着男裝就漸漸成爲了一種風尚,只不過這男裝是一種經過改裝的女式男裝,與遙兒的女扮男裝有巨大區別。
這齊國女式男裝,常常是一件簡單的素白色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些奇巧遒勁的圖案,從下襬一直延伸到腰際,再如男子一般系一根玄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可以顯出身段窈窕。富貴女子還可以外披一件敞口紗衣,腰間繫上一塊翡翠玉佩,更可給女子的嬌媚平添一份儒雅之氣。
此時一大早就來到這北城三市,是小灼要選購一些出嫁嫁妝,虞七與小灼前來幫忙。爲心愛女子挑選嫁妝,當然七子是極爲傷心的,兩人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心愛之人將成爲別人的新娘了啊……
周朝五個最強諸侯國中,齊國的商業最爲發達,富商巨賈頻繁貿易於三市。有人這樣描述臨安北城的盛況:
“通宵達旦,金、銀、彩、帛等每一交易,動輒千萬,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無空虛之屋”。
從國家治理這一方面來說,田氏反倒是一代明君,巾幗不讓鬚眉。
虞七一邊走,一遍隱隱咳嗽。
“七子,是不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蹬被了,夜晚涼冷,你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道多注意,難道還要……”小灼開始喋喋不休教訓虞七。
“是是是……”
“這幾日吃飯的時候,尤其是不能老吃涼東西,如果沒時間做飯,來酒肆我做碗熱面給你吃……”
“是是是……”
“還有瞧你這副德性,能好好走道兒不?不準顫悠!好的不學,偏學地痞無賴!”
“是是是……”
虞七子倒是很虛心,小心的應付着小灼的教訓。
姜遙一臉無奈,這二人一番對答下來,還真像一對小夫妻,她還真想對二人說道:“在一起,在一起吧!”不過話沒有說出口,誰叫造化弄人哩。
這時一人大喊:“前方毓記錦緞清倉打折,一匹只需要一個銅幣,開搶啦!”
話音未落,就簇擁了不下數千人,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瞬間就將姜遙三人衝散。
姜遙磨磨蹭蹭的被擠在了後面,對於那錦緞打折她可是沒什麼興趣,於是避過人羣,左一拐,沿着一排橫向的商鋪向前趕去。
自入臨安以來,遙兒難得有這休閒時光,加之在恨天之地長大,難見這繁華景象,不免流連其中。
雖然是剛剛開市,但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商賈們就賣力地吆喝起來,招攬着剛剛走入市場的人羣。
李家漆器什物鋪,王家花果鋪子、蕭氏紙墨筆硯、劉家炭薪、陳家酒莊,牛羊肉鋪,一路行去,繡旗招展,掩蔽天日。其間還有許多由胡人、狄人開設的珠寶坊和香藥鋪子,他們有的甚至來自於遙遠的秦國。
各種各樣的人,文人士子、淑女佳人、大家閨秀、美姬番女,販夫走卒,國人狄人,參差其間,騎馬的、乘牛的,步行的,各行其路。
前面不遠有一間鋪面,這鋪面是賣首飾的,釵子做工尤爲精緻。此時正坐着兩位錦袍玉帶之人,其中一位正是裴紈,而另一個則是一個小姑娘,名爲青梅,是內衛五朵金花之五,人兒很小,但功夫確是極高,如今是裴紈的貼身侍衛,在王宮外面二人都是以兄妹相稱。
青梅兒機靈可愛,裴紈很是喜歡,把她當作了真正的妹妹。
此時見裴紈認真地看着管事覈算帳本兒,青梅不禁掩口笑道:“紈哥哥,這胭脂水米分、簪釵首飾,都是我們姐妹兒的最愛,看你平時冷冷冰冰的,居然還有這麼一出,讓小妹真是佩服。”
也只有這小丫頭纔敢這樣對裴紈說話。伴君如伴虎,田七娘是頭擇人而噬的母老虎,裴紈作爲其跟前的第一紅人,在王宮之中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平時宮人對其都是極其恭敬的。
裴紈微笑不語。他到這首飾店裡來,卻不是爲了選購首飾,而是因爲這家店面就是他自己開的,堂堂珠簾宰相居然開了一間首飾店鋪,如果讓旁人知道,一定會驚訝的掉下下巴。
這麼些年來,裴紈就是靜靜開着這樣一家首飾鋪子,似乎在守候和等着什麼似的。
只有在這裡他才能脫去掉外表的僞裝,濃濃的劍眉變得柔和,他心底埋有一份沉重而又甜蜜的心思,沒有必要說與旁人聽,但每每想到那一幕,便多一份傷心,多一份痛徹心扉,何苦來哉?!
人生幾回傷往事,夜夜依舊枕寒流。
見裴紈從出神之中醒轉過來,管事將理清的帳目奉與裴紈過目。
裴紈接過帳目,看了看結算下來的金額,便綻顏笑道:“紅朵元,我聘你爲掌櫃,可算是找對人了,這才數月,獲利就如此豐厚。這鋪子本是我的一個念想,你算是給了我一個意外之喜!”
紅朵元笑道:“這都是託東家的福,咱家的鋪子少有巡弋兵卒,差役公人上門叼擾,地方上的潑皮無賴也不敢登門生事,再加上珠玉造型新穎別緻,更有從秦國,從海域傳來的珠玉,所以甚受貴婦人喜歡,客人自然也多,可不是我的本事。”
裴紈笑吟吟地翻着帳簿,道:“憑我的身份,敢上門打秋風的人自然沒有。不過,紅掌櫃經營得當,這份功勞是一點也不假的,你多用些心思,我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紅朵元連忙拱手感謝。
這時裴紈合攏帳簿,神色變得鄭重,隱隱夾着些許期望,問道:“紅掌櫃,去南翎郡購首飾頭面的夥計,可曾打聽到我阿姐的下落?”
紅朵元欠身道:“我再三叮囑,他們大街小巷,各處轉遍了,還迄今尚無消息。”
裴紈早已經預料到了結果,這麼多年來,也不是第一次了,神色陰霾,滿臉的失望,看着叫人心疼。
裴紈本是一個乞兒,捲入亂爭之中,反倒得了一段機緣,蒙貴人救助,纔有了後面的命運大轉折,生命大跳躍…… Wωω ◆Tтkд n ◆¢○
在王宮之中站穩腳跟之後,利用公器,他多次差人尋他的阿姐,但茫茫人海中,無異於大海撈針。隨着裴紈聲威日隆,反倒不便再用公器尋找阿姐,於是就在暗地裡以自己的鋪子進貨之機尋找阿姐,但每一次都是失望,滿心的失望……
也許姐姐已經……那一幕一次次出現在裴紈的噩夢之中,但他不願放棄,希望雖是如此渺茫,可幸好還有希望。
裴紈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感傷地道:“有勞掌櫃了,人……還是要繼續找,一定要找到……我就先行離開了!”
紅掌櫃拱手相送。這時店鋪的小二正從剛進的首飾中挑選出幾件稱意的擺放出來吸引顧客。
姜遙正好一路閒逛,路過這裡,不經意的擡首一望,那首飾鋪子的名字讓她一愕然,隨意地向裡面掃了幾眼,突然發現小二手中的一枚蝴蝶型釵子,不禁雙眼一亮,心中沉睡的那一絲柔軟被觸動。
姜遙雙腳不知覺的邁了進去,這時裴紈正好從店鋪裡走出,兩人擦肩而過……
似有莫名感應,姜遙和那裴紈都回首望了一眼,而後各自邁步向前,那金燦燦的店鋪名字,靜靜的望着兩人漸漸拉開的背影……
那首飾店鋪有個很俗氣的名字——“一品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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