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好了,不鬧了,我今天必須要把這個寫完, 要不然計劃要全亂了。”霍昕笑着鬆了盛汶, 電腦已經熄屏好久。
“好, ”她替他晃了晃鼠標, “我去拿點麪包片給你。”
霍昕按住她的手: “別忙了, 你就安安靜靜坐着吧,我不餓,待會兒我們出去吃。”
他像個一邊寫作業一邊還不願放棄動畫片的小孩子。
於是盛汶就安安靜靜坐在霍昕邊上看着他寫申請信。
官樣文章裝模作樣, 格式套語都很固定,不過他的申請理由倒是挺清新脫俗的——身體亞健康了。
她張了下嘴巴, 欲言又止。霍昕用一直用餘光注意她, 現在停下來問:“怎麼, 你有話說?”
“你一點也不專心。”倒是她抱怨他。
“你說吧,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於是又忍不住與他說話, 她笑問:“都市白領有幾個身體不亞健康的,住院了都得加班工作,你的理由你們老闆會批嗎——還有,你這些東西能不能都給我留着,將來我工作了, 改改興許能用。”
霍昕也笑:“行, 留給你, 我多認真了, 人家不都寫’世界這麼大, 我想去看看’嗎,還有什麼, 早上起不來之類的。”
盛汶點頭佯裝讚許:“那你是挺認真的,不過你真的亞健康嗎?”
就昨天來看,她覺得他,挺健康的啊。
她開始粗略閱讀那些平平如水的文字,發現其中唯有陳述自己“病情”的那一段,寫的聲情並茂,甚至催人淚下。讓她真的開始相信,他的身體十分不好。
這時霍昕認真地說:“我上次量血壓的時候就發現心率快了很多,而且喉嚨沙啞有時候會一直腫痛。”
“別的呢?”
“暫時就只有這些。”
“嗯……”盛汶聽了他的症狀,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看法,“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你抽菸抽多了,不賴工作?”
她恍然起他這個惡習:“霍昕,你戒菸吧!”
“不戒,”對方一口拒絕,“最近沒抽幾根了。”
其實霍昕煙癮很大,因爲尼古丁真的可以消解憂愁。而且這是中二時期模仿張國榮養出來的毛病,哪那麼好改。
盛汶突然覺得讓他戒菸是個很必要的計劃,又真誠勸他: “霍昕,你戒菸了,就完美了。真的,絕世好男人。”
“我不要,”霍昕繼續敲着鍵盤,“我就這麼一點愛好了。”
盛汶不再說話有些冷下臉。
霍昕立刻退讓起來:“慢慢來,行不行?”
她十分通情達理:“行,不過稍快一點。”
她又擔憂起他的申請來:“你老闆真的會同意嗎?”
“不關老闆的事,是寫給董事會的,我對董事會負責,當然得看董事會的意思,不過老闆有一票否決權。”霍昕粗略的解釋,“我之前是行政部的行政經理,後來老闆推薦,纔給了我這個位置,像S&H這樣的A股上市公司,我這樣位置的人辭職或者調動,是影響很大的,比如公司股價,甚至還得開發佈會說明。雖然影響大,但我日子短,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建樹。”
他特意強調“是還沒來得及”。
盛汶笑着“哦”了聲,她纔不在意這些。
霍昕繼續說:“應該不難批的,老闆本來就對我有排外情緒,他甚至十分希望我調去比利時,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覺得他先聘任我做執行副總裁就是爲了給我調去比利時鋪路。所以總的來說都是離開,分別不大。”
“爲什麼?你們老闆不喜歡你?”盛汶問。
霍昕輕“嗯”一聲,想到沈佩文:“可能,他怕我會耽誤他女兒的婚事。”
對於女士他一向委婉。
盛汶一時不好理解,想了想明白過來:“哦,我忽然想起來一個詞。”
“什麼詞?”
“階層。”她說,“我忽然明白,階層……階層正在固化。”
“的確,馬太效應,極化效應,”霍昕點頭,“而且這種效應廣泛存在於社會,經濟,股市……各個方面。不過,我和你不同,我更傾向於涓滴效應,我認爲社會最終趨於平等,差距是會越來越小的。”
“你信馬克思?還是上過黨課。”
“倒是我想問你,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本不該遇見你。”盛汶說。
“不關你的事,是我非要來遇見你的,再說了,我算哪個階層,說到底還不就是個給人打工的。”霍昕自我菲薄,“我真的只是一支牙刷,你瞧我老闆,他多看不上我呀。他要將女兒嫁給天將集團的少東家,如果非說階層,他們纔是同一個階層。”
盛汶將自己的手覆在霍昕的手上,輕輕問他:“假如沒有我,你會娶你老闆的女兒嗎?”
他耐着心煩替她消解心理上的負擔:“來,告訴我,你覺得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是什麼?”
“嗯?”
雖不解其意但她認真回答:“聽近現代史老師用讀報紙的方式,從清王朝覆滅一直講到中國人民富起來了了。”
近現代史老師曾擾盛汶清夢,所以她十分樂意繼續說老師的壞話:“而且,不聽他講課他就會說,你們都是閉關鎖國不知進取的清王朝……”
“好了,好了,”霍昕止住她,“所以,你會娶你的近現代史老師嗎?就算他會幫你實現階層躍升。”
“……”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盛汶微張着嘴巴,詫異着腦補了與現代史老師手挽手步入婚姻殿堂的畫面,繃不住大笑起來。
她捶他的胳膊:“你真的很壞。”
“開心了嗎,”霍昕不介意令她養成這樣的惡習,“說我壞,我看你明明就很願意聽。”
“盛汶,”他忽然認真起來,摸着她的頭髮,“我做的任何事,我做的任何決定,都會由我來直接告訴你。猶如我對董事會負責任一樣。假如我不說不愛你了,就是還愛你。你不要猜忌我,也不要聽信誰的謠言。如果還是不放心,我就每天說一遍愛你。”
好嚴肅的浪漫告白。
“嗯,”她認真點頭,“我再也不說這樣的蠢話了。”
“這就對了,你要好好聽我的話。”
其實他是稍有些控制慾的。
盛汶指了指他的申請信:“那你這個,什麼時候辦的下來?”
霍昕盤算着:“現在正好是新年,工作交接會很容易。董事會一個月之後會給我答覆,工作交接大概需要兩個月,我再熟悉下那邊的業務,然後差不多四五月份就都辦好了。這樣以後我謀得閒差,就能輕鬆許多。”
“嗯。假如我初試通過,四月份正好複試。”
“我陪你去,”霍昕不假思索,“時間無論如何都安排的過來。”
真想脫口而出叫他一聲“爸”。
“是不是覺得我老了?”他突然這樣問,莫名其妙跟她的視角還挺應景的。
盛汶吃驚:“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只有老年人才只想着退休和旅行。我的意思是,我的心是不是老了?”
“當然不是!”她說,“我從初中開始就不想上學呢,現在也不想,上課總是泛困,也很想攢一筆錢去旅遊。只有年輕人才會夢想做這些,老年人都恨自己不能再活五百年。”
霍昕聽着她這些美妙的謬論大笑起來:“你還真會勸人心安理得的偷懶。你上輩子纔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裡的庶出小姐,我看你是妲己妹喜還差不多。狐狸精!”
盛汶隔着衣服輕掐他的腰:“我是狐狸精?我要是狐狸精,那你就是紂王和夏桀,都是糟老頭子。早知道這輩子我還要奮鬥考研,還要擔驚受怕考不上,還要給你收拾屋子做飯洗衣,我纔不投胎呢。”
“我,糟老頭子?”霍昕一時不能接受她突然給的人設,“你是不是不長記性了,昨天的事都忘了?”
說着,他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盛汶紅着臉跟他對抗:“這裡還有半杯牛奶,信不信我潑到你的電腦上。”
“呦,好厲害的威脅啊,如果文檔丟失,商紂王就要調到歐洲去了,再認識幾個洋妲己,對你這隻還在害羞的小狐狸精有什麼好處?”
他顯然接受了剛纔的設定。
她忘了他是無賴,這樣毫無攻擊力的威脅怎麼起的了作用。
“好了好了,不鬧了。”霍昕趕緊將文檔保存,“註定是寫不完了,回來再寫——走,孤帶愛妃血拼去!”
盛汶捂着肚子笑攤在他身上,上氣不接下氣。
“笑什麼?快點去換衣服,”霍昕總喜歡提着她的腋下,讓她用雙腿纏住自己的腰將她抱起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他雖然沒有渾身的腱子肌,可是力氣很大。
回臥室的空檔霍昕忍不住抱怨:“你快上學去吧,我的工作效率已經低到馬裡亞納海溝了。兩個小時連一封申請信都沒寫完。”
盛汶終於得到機會俯視他,低下頭來輕啄他的嘴脣:“剛纔是你不讓我走的,別總是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