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教者魯本已經隨着烈焰燒成灰燼,接下來,阿達納以及不久之後整個的奇裡乞亞,都將在陛下面前卑微服從。”
魯本堡,不,現在已經叫阿達納堡了;巍峨的城堡依舊聳立,但是她的主人卻換成了新來的征服者。阿萊克修斯當仁不讓的以主人的姿態站在塔樓的最高處,但是當他聽着麥蒙爵爺的諂媚之詞,卻怎麼都生不出滿腔的豪情,反而有些發怔的望着遠方,不發一語。
麥蒙爵爺非常知情識趣的低頭退了出去,卻馬上找上了門外一言不發的侍衛長米哈伊爾。爵爺知道米哈伊爾是阿萊克修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同時也是忠心耿耿跟隨皇帝時間最長的,原本就對他曲意交結;如今他和侍衛長勾肩搭背的到了另一個陽臺,一番吹捧之後,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話說,野狼,我到現在爲止都沒有看到魯本的女兒,但是陛下也沒有下達對她的追捕令——如果放任她逃走,也會對我們的事業造成不利的影響吧。”
麥蒙爵爺看起來毫不在意的搖了搖手中的玻璃酒杯,皺了皺眉頭,用一種關切的語氣彷彿在自問自答:“陛下算無遺策,但我畢竟只是個粗魯的法蘭克人,對東方貴族的那一套不甚瞭解——也許陛下認爲,只要我們能夠擊殺魯本的弟弟萊翁,那麼他的女兒完全就不足爲慮了?”
雷蒙德這句話就純屬胡謅了。他作爲黎凡特土生土長的法蘭克人,同時在基督徒當中聲名顯赫,本人亦是以精明強幹著稱的的黎波里伯爵,乃是宮鬥外交兩開花的厲害人物,不僅精通希臘宮廷的禮儀,齟齬甚至潛規則,就連薩拉森人那一套也是熟悉得很呢!
但是米哈伊爾很明顯並不清楚這些,他只是個低級的普羅諾埃出身,憑着忠誠與蠻勇爲皇帝服務;只見他嚴肅的面孔一板,沉聲說道:“陛下肯定已經計劃好了一切,野狼無條件的信任他。”
“喂,老狼!”
麥蒙爵爺忽然壓低了聲音,他炯炯有神的雙眼饒有興趣的盯着米哈伊爾的面孔,微微佝僂着向他招手,輕輕說道:“老狼,陛下和魯本的女兒,他們原本是,認識的吧。”
“啊,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米哈伊爾隨口答到:“是有過那麼幾面之緣。當初那個小姑娘差點被土匪給劫了,是陛下帶着我們把她救了出來。不過那姑娘可不老實——我到之前才知道,她當時給陛下報的名字居然是假的!”
“貌似當時我們尊敬的陛下用的也是一個卡斯提爾風格的假名呢。”
看着雙眼閃亮滿臉微笑的雷蒙德,米哈伊爾有些狐疑的撇了撇嘴,但是麥蒙爵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馬插科打諢,把話題遮掩過去之後,便果斷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去,派兩名我最忠誠和精銳的騎士,沿着道路往西追趕——一定要把魯本的女兒給我抓回來。”
雷蒙德面色嚴肅的對自己的侍從下令道。
當最後一絲黃昏的晚霞淹沒在漆黑的地平線之下前,愛麗絲和阿賽琳終於來到了那個叫做安達契的村莊,而她們已經不得不停下來了。
一方面是體弱的愛麗絲無法經受長時間的旅途奔波;而另一方面,則是馬車的橫幅——斷了......
看着有些面色焦急的愛麗絲,阿賽琳忍不住輕聲說道:“殿下,你看那所房子!”
隨着女護衛有些粗糙的手指方向,愛麗絲看到了一幢燈火通明的希臘式二層小樓,在整個村莊低矮骯髒的建築中顯得是那麼的鶴立雞羣——在村莊之中,一般只有真正的富裕之人才能住得起那樣奢侈的房子!
魯本的女兒一喜,隨即想到了什麼,便轉過身來對身旁的女護衛囑咐道:
“阿賽琳,現在開始我是來自阿達納的瑪蒂娜小姐,一個商人之家的女兒,而你則是我的僱傭護衛......”
“我抗議,爲什麼我不能改名字!”
“因爲僱傭護衛是不能說話的!”
“唔姆......”
不久之後,兩人走到了那幢燈火通明的小院之前。不過,新鮮出爐的瑪蒂娜小姐朝着她的女護衛狐疑的看了一眼,卻只看到後者有些無奈的聳聳肩。在遠處的時候她們不知道,等到走得近了才發現,這家富人的宅邸,彷彿並沒有那麼......平靜。
化名爲瑪蒂娜的愛麗絲緩緩走到院門前,卻發現一個肥碩的中年婦女正揚起手中兇悍的掃把,一邊大聲咒罵着,一邊將手中的兇器揮舞得虎虎生風;而她對面,一個舉着十字架,身材精瘦的年輕神甫,緊攥着手中的神聖之物,將它舉過頭頂,一邊和身後的兩個跟班狼狽的躲避着女主人的掃把,一邊口中還不忘着唸唸有詞......
“以上帝的名義,懲罰撒旦!”
年輕的神甫敏捷的朝着旁邊閃躲一下,堪堪避開了女人手中憤怒的掃把;而瑪蒂娜循聲望去,卻看到神甫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女人身後一個怯生生,大約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大約就是這個女人的兒子了。
“邪惡的瀆神者!你把靈魂出賣給了撒旦,是祂把你從地獄之中放了出來!惡魔,返回你該去的地方,你休想褻瀆上帝庇佑的神聖之地!”
也真是難爲那位神甫了,他一邊敏捷的閃躲,另一邊語氣卻中氣十足,絲毫不見疲態;而那位肥碩的中年婦女和他可謂棋逢對手,她一邊將手中的掃把揮舞得虎虎生風,一邊朝着神甫破口大罵:“厄多利克,你這條忘恩負義的狗,我今天是絕對不會讓你的髒手碰到我兒子分毫的!”
說着,她彷彿想起了什麼,連忙大聲補充到:“我兒子纔不是什麼惡魔!他死後復活,那是上帝的神蹟,是上帝,上帝他救了我兒子!”
“聽到了嗎,是上帝救了我兒子!”
瑪蒂娜有些饒有興趣的看了看那個躲在母親身後,還有些怯生生的男孩兒,內心卻猛地一顫,彷彿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被觸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