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瑪麗,如今的格魯吉亞國王喬治三世的女兒,由於喬治國王沒有男性後嗣,大女兒又嫁給了科穆寧,於是便在一年前就將女兒塔瑪麗立爲了共治女王。
但是很明顯,桀驁不馴的高加索山民對一個女人即將在他們頭頂上作威作福表示無法忍受,於是一個針對王儲的陰謀便產生了。
在兩名在王都卡特利都享有崇高聲譽的伯爵的領頭之下,他們綁架了公主侍女的家人,逼迫她作爲內應,然後在塔瑪麗到城外山頂上的洞窟修道院中做禮拜的時候假裝成盜匪,殺光了公主的護衛之後綁架了她。但是,沒有人敢殺死一名真正的王族成員,更何況,喬治王自從從他哥哥大衛手中接過王冠開始,已經統治了整個格魯吉亞超過二十年,並且深受民衆愛戴!
最終,叛亂的貴族們拿掉了塔瑪麗作爲公主的所有信物,然後把她迷暈之後隱姓埋名作爲一個普通的阿蘭女奴賣給了一個名叫阿卜杜拉的薩拉森奴隸販子,據說還是埃及蘇丹的御用商人。他們知道一些信仰新月教的薩拉森的貴人們都有一些特殊的癖好,越是身份高貴的少女,越會成爲他們後宮之中的禁臠,從此公主只有作爲一個薩拉森人最低賤的女奴,遙望着高加索的羣山潸然淚下,可是卻毫無辦法。
當然,如今“痛失愛女”的喬治王正在卡特利大發雷霆。在見到了女兒染血的項鍊之後,年老的國王無比懷疑這是一個針對王室的陰謀,但是儘管他的間諜總管翻遍了整個高加索的一草一木,可是依然找不到女兒的蹤跡。
雖然這些後續的事件,被拐賣的公主都不知道,但是從小便精明而聰慧的她,自然知道自己最好是隱姓埋名,瞅準機會悄悄跑回格魯吉亞。只要重新回到了父親面前,那麼她就徹底安全了!那些陰謀叛亂的可惡貴族,父親的蘇維季衛隊會教他們做人的道理的!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高山之國的公主懇請阿萊克修斯和其餘兩名高貴的基督徒貴族能夠在薩拉森人面前保守她就是格魯吉亞公主的秘密——如今的喬治三世正在對阿塞拜疆的一衆新月教小貝伊國用兵,而阿尤布王朝,則是這些小國名義上的宗主。
這一件小插曲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終於,在連續奮戰一個上午之後,流亡的皇帝終於完成了關於配重式投石機的所有圖紙!
“睿智的蘇丹,巴塞琉斯陛下請您進去。”
塔瑪麗依然是一名嬌弱而稱職的女僕的樣子,在阿萊克修斯的御帳之外彎下腰,用着無可挑剔的禮儀迎接聞訊而來的薩拉森蘇丹,以及他的幕僚。
“喔,皇帝陛下真是辛苦了。”薩拉丁微笑着朝着阿萊克修斯專屬的女奴點了點頭,然後掀開帳篷走了進去,而有一名穿着樸素,但是卻把自己全身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大概是埃及蘇丹的隨從,也跟着他一起進去了。
“啊,我親愛的陛下,能夠和君士坦丁堡的巴塞琉斯成爲朋友,真是我薩拉丁的榮幸。”
埃及的蘇丹滿臉微笑,也許是由於特別高興的緣故,甚至連大鬍子都是一翹一翹的。當他進入了阿萊克修斯的御帳之後,映入眼簾的不是那一摞羊皮的圖紙,而是擺在正中央的,一個按比例縮小的,羅馬尼亞的秘傳投石機的,微縮模型。
“薩拉森的蘇丹啊,這就是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攻城武器——它能把兩百磅重的石彈投擲到四百五十個肘尺之外,沒有任何城牆能夠擋住它的攻擊!有了它,阿勒頗引以爲奧援的南北兩塔,將頃刻間化爲廢墟!”
阿萊克修斯站在薩拉丁面前,正在洋洋得意的介紹着自己的作品,而本來侍立在蘇丹身旁的蒙面者,此刻見到了這精巧的機械,頓時馬上就把持不住了。流亡的皇帝只看到一個身影快速的跑到了他的身後,而那一張黃色的頭巾,也被來者就這樣隨意的扯下,然後丟到了地上。
“不要動我的手......模型!”
幾乎下意識的,驚詫的流亡皇帝只來得及伸出手,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而當他轉過頭去之後,卻發現一個黑色長髮的女子,正背對着自己,彎下腰聚精會神的看着模型上的每一個最細微的構造。
“伊瑞爾......咳,成何體統!”
見到來者讓自己羅馬皇帝面前大大失禮,薩拉丁作爲蘇丹的驕傲,幾乎要讓他當場怒斥了。但是最後,埃及的蘇丹終究嘆了一口氣,也就輕輕的責備了一句。
阿萊克修斯感到十分詫異,而薩拉丁也並沒有讓他驚訝太久。不久之後,貌似有些臉紅的薩拉森蘇丹,清了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給流亡的皇帝介紹道:“讓陛下見笑了,伊瑞爾是我最年輕的妹妹,精通薩拉森語,波斯語和希臘語——也是我們阿尤布最好的機械工程師,比那些波斯人都要好。”
“嘿,那個,羅馬人的皇帝,你的投石機,是用這個重錘驅動的嗎?”
這時,蘇丹的御妹轉過身來,阿萊克修斯看到,她大約二十七八的年紀,眉心凝聚未散......呸呸呸,黑色的披肩長髮,眼睛如同最閃亮的黑曜石,充滿了求知慾。由於伊瑞爾之前扔掉了自己的頭巾,此時有幾縷髮絲就這樣柔弱的飄在額前。她此刻轉過身來,微微躬身,順手把這一縷髮絲捋到了耳後。她懷裡還抱着一本厚厚的書,封面上用薩拉森語寫着:《幾何原本》。
蘇丹的御妹穿着並不十分華麗,反而顯得有些樸素——就跟蘇丹本人平時的穿着一樣。此時,上午的陽光透過窗口,照在了伊瑞爾的身上,彷彿使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色彩,而整個人,則充滿了一股成熟而知性的氣息。
“薩拉丁的御妹唷,你應當把頭髮紮成馬尾,在鼻樑上架一副小巧的紅框眼鏡,手裡,還應該拿一把木質的三角直尺......”
不知爲什麼,阿萊克修斯的內心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然後他渾身一震,立即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