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門金鎖”之陣,出自道門的“奇門遁甲”之術,常用於軍陣。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入則亡。
醉春風身爲武夫,並不精通術法,若是遇到“纏心絲”這等手段,便難免要束手束腳,於是他便想了個法子,在自己居住的大殿之中,佈下這座“八門金鎖”之陣,進可攻,退可守。
在破去“纏心絲”之後,醉春風平聲靜氣道:“師妹,倒是可惜了你這一身難得的修爲,若是換在其他地方,我想要取你性命,還真是不易,說不定還要被你反客爲主,不過好在我提前準備些保命手段,在這個地方,你萬不能勝我!”
百媚孃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兩隻大袖一展,袖口劇烈震盪,在一瞬間激射出八道蘊含“玄陰劍氣”的“七鳳羽”,如同八道長虹分別撞擊在八座金門上。
這近乎是百媚孃的全力一擊,其劍氣之充沛更是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尋常歸真境九重樓也不過如此。
八道金門金光四溢,震動不休,整座大殿如遭地震,地面上出現無數裂痕如蛇遊走。
只是八座似真似幻的金門仍舊是屹立不倒。
醉春風平靜道:“這八座金門與我腳下的大殿連爲一體,而大殿又與‘天樂桃源’的地氣相連,你想毀去這八座金門,真是可笑至極!”
百媚娘不言不語,兩袖一揮,在她雙臂兩側瞬間出現無數把“七鳳羽”,層層疊疊,就好像是兩片華麗羽翼,然後她腳下一點,直奔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醉春風。
既然破不去大陣,破去開啓陣法之人就好了。
“來得好!”醉春風大笑一聲,他本就想要近身而戰,而非玄而又玄的鬥法,也不繼續催動陣法,直接一手伸出如鉤,意圖抓住百媚孃的手腕,百媚娘靈巧躲過,向後倒退掠去的同時,反手射出十餘支“七鳳羽”,醉春風直接抓在手中,距離天人境只差一步之遙的瀚海氣機勃發,如熊熊烈火燃燒。
武夫和方士之爭,綿延數百年,各有千秋。方士擅長與天地共鳴,其極致便是以自身氣機撥動天地的萬鈞之重,從而引動天地元氣,成就天地異象;或是務虛極致,惑人心神,殺人無形。不過這些在武夫看來,都是身外之物,武夫甚至比劍士還要極端,就連三尺青鋒也視爲身外之物,真正能夠依仗的唯有自身體魄和體內孕育的雄渾氣機,最終一切都歸於雙拳之上,臻至極致之後,一拳打出,神佛辟易,破碎虛空。
醉春風走的就是武夫路子,除了這座用來反制術法的八門金鎖之陣以外,其他的一切所學,真言宗的“大歡喜禪”也好,道種宗的“萬妙奼女功”也罷,都是爲了壯大自身氣機,而非修得什麼秘術神通,所以他最大的依仗便是一身渾厚氣機。
醉春風竟是以掌中氣機將手中的“七鳳羽”生生融掉,就好似冰塊遇熱而融。
不過也就在此時,百媚娘腳尖一點,在地面上轟出一圈裂痕,身形如一抹長虹,再次來到醉春風的身前,同時射出星星點點的“七鳳羽”。
並未吃驚的醉春風無視“七鳳羽”中凝聚的“玄陰劍氣”,竟是自負到不閃不避,也不阻擋,任由“七鳳羽”落在自己的身上,響起一連串的金石之聲。
何謂“萬妙奼女功”?可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女子功法,其實與女子沒有半點關係,在道門外丹之道中,水銀又被稱作“奼女”,所謂“萬妙奼女功”,又可稱之爲“萬妙水銀功”,乃是一門煉體之法。
醉春風修成“萬妙水銀身”之後,比之靜禪宗的“金剛之身”也不遑多讓。
百媚娘分別以右手手指夾住四支“七鳳羽”,朝醉春風的雙眼此刺出。醉春風伸手以手背護眼,兩者相撞,不曾想百媚娘只是虛晃一槍,右手只是虛招,根本殺招在於左手的猛然往回一扯。
剎那間,原本在醉春風上半身不斷遊走的兩道劍痕,隨着百媚孃的這個動作,猛然躍離他的體表,同時也帶起兩簇絢爛血花。
醉春風猛地一個踉蹌,體內氣機瞬間紊亂。
也就在此時,胡良和秦樓月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一左一右向他攻來。
醉春風不得已之下,只能右手一掌平推,迎上秦樓月的短劍,左手伸出兩指,黏住胡良手中“大宗師”的刀鋒。一時間,他空有一身冠蓋歸真境的磅礴修爲,卻是在三人聯手之下,又落入下風之中。
這一切不過在眨眼之間而已。
百媚娘棄掉手中已是無用的“七鳳羽”,直接化掌爲刀,以手刀用出牝女宗的“冷月鋸”,直取醉春風的面門,要將這位師兄的頭顱直接劈爛。
在此危急時刻,醉春風也是果決之人,直接鬆開手中的短劍和刀鋒,任由其落在身上,身形朝着殿門方向退去,後背轟然撞在金門之上,使其飄散出點點金色流光。
醉春風的嘴角滲出血絲,伸手輕輕抹去。
此時,一名翠樓吟的屬下終於來到殿門外,顧不得這一幕駭人景象,伏在金門之外,顫聲稟報道:“宗主,逆賊攻至第七樓,大執事已經親自前帶人去阻截。”
醉春風對此並不意外,“嗯”了一聲之後,望向百媚娘,問道:“師妹,我也在你的人手中安插了幾個耳目,爲何事先沒有聽聞半點風聲?”
一直無甚表情的百媚娘突然笑了笑,淡笑道:“說來也是好笑,就在兩個時辰之前,我也從沒想過我會出現在這裡與師兄你做殊死一搏,從下定決心到真正行動,只用了不到三個時辰,師兄的那些耳目又如何能夠反應?”
醉春風點頭道:“原來不是處心積慮,而是一時意氣用事,僅是這樣就險些將我置於死地,若是讓你辛苦謀劃幾年,這天樂宗怕是再無我的立錐之地。”
臉色蒼白的百媚娘淡然道:“只是以有心算無心罷了,若是處心積慮地謀劃,必然瞞不過師兄的耳目,若是師兄有了防備,大局還在師兄的掌握之中,我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醉春風發出一陣擂鼓一般的震耳笑聲,擡手指了指百媚娘,道:“師妹,放眼整個天樂宗,還是你最瞭解我,就算是鳳樓春也比不過你,可惜你不能爲我所用。”
百媚娘淡然道:“雖說我不曾刻意謀劃,但該有了解也不會少了,我買通了師兄身邊負責侍奉的婢女,得知了師兄在這座大殿佈下陣法之事,也猜到了以師兄的性情必然會將陣法與整個桃源地氣相連,爲了以防萬一,我也專門做了些佈置。 ”
醉春風微微一怔。
百媚娘輕聲道:“說是佈置,其實不過是毀山而已。”
話音落下,整座大殿開始猛然搖晃,彷彿大船遭遇風浪,使人站立不穩,兩旁的池水激盪溢出,緊接着轟隆隆隆的聲音由腳下排山倒海而來。
不過醉春風很快就明白過來,他每日都在大殿之中,百媚娘萬沒有可能在大殿之下做手腳,所以說此時不是大殿震動,而是支撐起整座“瓊樓”的山壁在震顫。
百媚娘平聲靜氣道:“醜奴兒有一位出身太平宗的好友,我通過醜奴兒的關係從她的手中買了一批‘鳳眼子’,就埋在山腳之下,若是將其引爆,不足以毀去整座“瓊樓”,但是引起地動毀去師兄所設陣法的根基還是綽綽有餘,沒了地氣的支撐,這座八門金鎖之陣又能支撐幾時?”
聞聽此言,醉春風臉上的笑意終於是徹底消失不見,他發現自己還是小覷了這位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