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徐無鬼還是齊王的時候,就以慕道之名大肆蓄養門客,在衆多門客中他又效仿青鸞衛都督府的十三太保選出了十三名心腹死士,賜姓徐,依次排列,從徐大到徐十三。守山老人在十三人中排行第七,故稱“徐七”。
除了徐七之外,還有徐大、徐三、徐五、徐九、徐十三在世,總共六人。
六人的職責各不相同,其中徐七負責守衛劍秀山,徐九在西域活動,徐十三去了帝京。徐五遠洋出海,去了安西大秦國,徐三受命隱蔽了身份,蟄伏於某地。至於徐大,則是留在了齊州。
齊州與中州類似,是個各方勢力錯綜複雜之地。當年的中州不僅有萬象學宮,還有陰陽宗、皁閣宗、天樂宗。如今的齊州,不僅有社稷學宮和聖人府邸,還有清微宗、東華宗。所以世人常說東海清微宗,而不是齊州清微宗。
再往前推移,秦中總督府就在中州,而齊王府則在齊州。
齊王府曾經是三千門客的核心所在,哪怕後來徐無鬼已經不在齊州,齊王府仍舊被保留了下來,雖然如今的齊王府已經不再是核心關鍵,但仍舊算作一處據點,徐大負責鎮守此地。
“閃開。”一名女子徑自闖入了齊王府中,向擋在她面前的兩名護衛一聲呵斥,接着用手一撥,將兩名護衛撥在了一邊,徑直進了大堂。
大堂正中椅子上空着,那是齊王的位置,只有一人坐在左首位置,後背靠着椅背,雙手置於扶手之上,低眉不語。此人看上去大概知天命的年紀,目炯雙瞳,眉分八字,不怒而威。身材高大,兩肩較常人寬有數寸,從胸到腰呈倒三角削斜下來,那腰只有一束,胸肌臂肌一塊塊隆起堅硬如鐵,正是所謂的“虎臂蜂腰”,再看雙腿,卻是如形似螳螂之腿。若是有懂行之人在此,就能看出此人乃是隻修煉體魄的人仙武夫,體魄堪稱完美。
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駐守此地的徐大。
女子站定,兩名護衛跟在她的身後,面露爲難之色。
徐大擡了擡眼皮,“這裡沒你們的事,你們下去吧。”
兩名護衛鬆了一口氣,徐徐退下。
只剩下徐大和女子之後,徐大慢慢站起了,望向女子,問道:“怎麼回事?”
女子與徐大對視,“找你。”
徐大說道:“有什麼事非要當面談?不能在信上說?”
女子嘆了口氣,“急事,生死攸關的大事。”
徐大的語氣微冷,“小姐,你應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老主人存放各種卷宗的機密之地,你怎麼能夠隨意闖進來!我不管你有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你都不應該來。”
女子怒氣勃發,握緊了拳頭,“老主人!什麼時候有了老主人?誰又是新主人?”
“你應該明白,誰得了老主人的‘陰陽仙衣’,誰便是新主人。”徐大冷冷道:“你要鬧意氣,我也奉陪。”
女子緩緩鬆開已經握起的拳頭,低聲道:“我現在不想跟你鬧意氣,也無意計較什麼名分,我的確是有事關生死之事。就當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情分上,幫我一把,可以嗎?”
相處多年,徐大從來沒有看到女子這般頹喪過,開口求人更不是女子的風格,這個“事關生死之事”不像是託辭,倒像是真正有事相求。徐大的語氣也漸漸柔和了幾分,說道:“跟我來後堂。”
說罷,他當先走在前面,女子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後堂,徐大沒有坐下,揹負雙手,背對着女子,說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快些說了,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女子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情,伸手指了下自己的太陽穴位置,“我這裡出了點問題。”
徐大問道:“在談這件事之前,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好,你問。”女子回答的很乾脆。
徐大問道:“是不是宋政派你來的?”
女子正是上官莞,聽到“宋政”二字,她臉色微變,不是心虛,倒像是憎恨,咬牙道:“不是。沒人派我來,是我自己遇到了難題,想要請你幫忙。”
徐大點了點頭,“那和你的腦子有什麼關係?”
上官莞緩緩說道:“這不僅僅是腦子,還是我的上丹田。”
“你的上丹田出了問題,或者說你的神魂出了問題?”徐大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惜我走的人仙途徑,不是鬼仙途徑,幫不了你。”
上官莞道:“我知道你是人仙途徑的武夫,幫不了我,但是有人能幫我。”
“是誰?”徐大道,“我不關心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因爲我解決不了,但我很好奇你口中所說的這個可以幫你的人。”
上官莞道:“那個人還用猜嗎,當然是你的新主人了。”
徐大對於這個答案並不驚訝,“我早就知道,你們這些人,沒了老主人的庇護之後,就是一盤散沙,只會被人逐個擊破。在這種情況下,你們要麼死,要麼一個個地回到新主人的麾下。”
上官莞強壓了怒氣,沒有反駁。
徐大繼續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這樣肯定嗎?”
上官莞搖了搖頭。
徐大說道:“因爲老主人喜歡這樣,他讓所有人各司其職,只能聽從他的號令。有人將陰陽宗的十大明官比作老主人的十根手指,這個比喻很恰當,一根手指能做什麼呢?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十根手指在腦子的指揮下,才能做成什麼事情。而且手指的數量也不重要,關鍵是腦子,只要腦子還在,就是一根手指,也可以做許多事情。可如果腦子不在了,就算十根手指都在,那與盤子裡的雞爪也沒什麼區別。你說我說的對嗎?”
上官莞沉默了片刻,說道:“也許你是對的。”
徐大說道:“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麼兩句話。一句是官場上的話:‘官場無朋友,朝事無是非,只有利害二字。’另一句是江湖上的話,‘一入江湖深似海,唯有利字照前程。’這兩句話其實是同一個意思,我幫你,我有什麼好處?我可以得到什麼?”
上官莞沉默了。
徐大繼續說道:“你可以說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可前提是你不與主人爲敵,在如今你們不肯歸順主人的前提下,我也很難做,希望你能夠理解。”
“理解,當然理解。”上官莞好似下了好大的決心,“我會送你一樁功勞。”
“什麼功勞?”徐大眯起眼,打量着上官莞的上下。
上官莞說道:“招降納叛的功勞。”
徐大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一指一把靠牆的椅子,“有意思,不着急,坐下慢慢說。”
上官莞也不客氣,坐在椅子上,說道:“方纔你送了我兩句話,我現在也送你一句話,是句老話。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臣想要在新主那裡站穩腳跟,沒有功勞是不行的,尤其這個新主正是銳意進取的時候,就更是如此。現在擺在新主面前一個難題,那就是如何全面掌握老主留下的人馬,這是一個難題,誰能幫他解決這個難題,誰就是功臣。”
徐大揹着手來回踱步,在那裡急劇地思索着。少頃,倏地又望向了上官莞,“你有辦法幫主人掌握陰陽宗?”
上官莞道:“世上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我只能說有把握。你現在帶我去見你的新主人,事情辦成了,我解決自己的麻煩,你得到功勞,我們互惠互利。”
徐大立刻說道:“如果事情辦不成呢?”
上官莞道:“這樣做的確是有些風險,如果事情不成,會給你惹點麻煩,但也算不得大麻煩。你家主人我瞭解他,他是個銳意進取的人,所以在他的眼裡,做錯好過不做,所以你大不了就是捱上幾句訓斥,可最後,你家主人心裡都明白,你的心是好的。再者說了,你也好,我也罷,頂多都是提出建議,真正下決斷的還是他自己,這又能算是什麼大錯?”
徐大這一下心裡什麼都明白了,望向上官莞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你說的不錯,我帶你去見主人是我的事情,可見不見你,那是主人的事情,所以我只管帶你去見主人,其他便什麼都不用管。”
上官莞問道:“那麼……你答應了?”
徐大道:“沒錯,我答應了。剛巧前天我跟徐七通過信,他說主人這幾日就會返回劍秀山,我正打算前去拜見,你準備一下,隨我一起去劍秀山。”
上官莞點了點頭。
徐大想了想,又道:“我奉勸你一句,最好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畢竟機會只有一次。”
上官莞道:“這個我理會得。”
徐大望着她。
上官莞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會將宋政的行蹤作爲見面禮,這份見面禮足夠重了吧?就算你家主人不要,聖君澹臺雲也會要的。”
徐大的臉上有了笑意,“小姐果然是有備而來,這下我便徹底放心了。”
上官莞道:“其餘的安排,就有勞你了。”
徐大說道:“如今已經是八月下旬,我們八月二十五動身,在月底前趕到劍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