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內務府
石舜華眉頭緊皺:「不信也沒辦法啊, 妾身真沒做過。晉江說他剛纔看到顧問行帶十多個嬤嬤去公主所,由四妹自己挑人。」
「等一下,剛纔?」太子問, 「昨天下午的事,按理說汗阿瑪如果知道了,應該會留下孤問清事情真相。這是不是說明顧問行還沒向汗阿瑪稟報?」
石舜華想了想:「妾身只顧生氣, 倒是忘了這一層。爺, 妾身知道該怎麼做了。小順子, 把晉江找來。」
「福晉,殿下。」晉江進來便行禮。
石舜華道:「你立刻去找王以誠,叫王以誠跟樑九功說, 這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嗻!」晉江轉身就往外跑。
太子很懷疑:「汗阿瑪信麼?」
「無論汗阿瑪信不信都會去查。」石舜華道,「咱們宮裡沒有板車,前天推妝奩的板車是孫河跑去敬事房借的。推板車的倆太監跟妾身一起去了公主所,他們沒有幫著搬妝奩, 而是跟小順子等人站在廊檐下歇息。
「妾身跟四妹講話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他們都能聽得見。汗阿瑪如果連敬事房隨便安排過來的人都不信,妾身只能認栽。」
太子打量她一番:「認栽?福晉, 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風啊。」
「那您說妾身應該怎麼做?」石舜華盯著他問。
太子想了想:「依你不吃虧的性子,怎麼也得給四妹一個很深的教訓。像老三和鍾粹宮宮女的事, 所有人都忘了,被你翻出來鬧得人盡皆知。汗阿瑪不但罵老三一頓, 還冷了榮妃大半年。」
「妾身跟后妃斤斤計較, 是因爲後宮連著前朝。」石舜華道, 「惠宜德榮四位母妃怕妾身,她們孃家人想給爺使絆子的時候,都得先想想妾身會不會因爲朝廷的事而報復她們。
「四妹不一樣,她在喀爾喀蒙古過得好與不好全看汗阿瑪和你的態度。朝廷支持四妹,喀爾喀蒙古不敢苛待四妹,不敢拘著四妹。四妹活動範圍大,也就能更好地監視那些蒙古王爺。於公於私,妾身都不能跟四妹計較。」
太子十分意外:「福晉,你真令孤刮目相看!」
「爺,您太高看我了。」石舜華笑道,「四妹就算成了喀爾喀蒙古的女首領,妾身想整她也照樣有辦法。比如把她的女兒嫁到這邊。對於逃不出妾身手心的人,妾身不著急。
「她在喀爾喀蒙古真能幹出一些事,就像妾身原先說的,她日後有喜,妾身會送上一份厚禮。何必因爲幾個嬤嬤讓汗阿瑪難做呢。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太子不禁把人擁入懷中:「謝謝,福晉。」
「你我夫妻,何須言謝啊。」石舜華回抱著她男人,「妾身不追究,汗阿瑪會覺得四妹不懂事,妾身識大體,搞不好過些日子又找個機會賞我。再說了,四妹比妾身小四歲,妾身又是您的嫡福晉,太子妃跟她計較有失身份。」
「福晉啊,你真是理他娘。」太子心中的感動盪然無存,「榮妃若是能聽到你的話,一準得氣吐血。」
石舜華笑吟吟道:「那也沒辦法。誰叫她生個聰慧不安分的兒子,兒媳婦的家世不比妾身差,對爺是個大威脅呢。」
「孤知道你做那些全是爲了孤,孤沒怪你。」太子鬆開她,「孤就是隨口一說。先用飯,汗阿瑪飯後可能會宣你。」
石舜華:「汗阿瑪若是宣妾身過去,您陪妾身一起過去好不好?」
「這是自然。」太子說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說四妹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不想要陪嫁嬤嬤,她可以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人打發了啊。」
宜妃手裡的碗咣噹掉在桌子上:「四公主想什麼呢?她腦子被門夾了?!太子妃前天給她添箱,不念太子妃的好,昨天就把陪嫁嬤嬤打發出去,當太子是死的?!」
「姐姐,這事哪能怪她麼。」郭絡羅貴人偷瞄宜妃一眼,見她滿臉怒氣,不禁打了個哆嗦,「說不定,說不定就是太子妃叫她那麼做的。不然,陪嫁嬤嬤都去她那兒好些天了,她幹麼非選擇昨兒下午把人打發走呢。」
「放屁!」宜妃霍然起身,「太子妃的腦袋又不是被驢踢了,她到小四那裡總共沒待一碗茶的工夫,她怎麼跟小四說,眼神暗示?還是千里傳音?!」
「貴人,娘娘說得對。」宜妃的心腹嬤嬤說,「太子妃不是活菩薩,就算四公主求她出面,她不向皇上稟報,也會先叫十一爺告訴娘娘。她不會插手這件事。四公主可不是四爺和四福晉,她是您閨女。」
郭絡羅貴人臉色驟變,頓時慌了:「姐姐,姐姐,那現在該怎麼辦?以太子妃的秉性,她得整死小四啊。姐姐,快想個辦法救救——」
「閉嘴!」宜妃揉揉腦門,「我問你,你是不是昨天就知道?」
郭絡羅貴人連連搖頭:「我今兒早上才知道的。向我稟報的姑姑是小四院裡的管事,她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人,她說小四昨兒請顧問行過去的時候她不在跟前,後來聽說這事想向我稟報天已經黑了。」
「你立刻派人把她給我找來!」宜妃深吸一口氣,「立刻!」
「是是,我,我親自去找她。」郭絡羅貴人說著,轉身往外走。
樑九功昨晚伺候康熙歇下,回到住所嚇一跳,顧問行在他牀上坐著:「你,你怎麼在這裡?」
顧問行是敬事房總管,樑九功是乾清宮總管,論權利顧問行比樑九功大,論親疏,樑九功是康熙的心腹。
顧問行想搬倒樑九功有的是辦法,樑九功想把顧問行弄下去,多在康熙面前說幾次顧問行的不是就成了。於是,十分精明又相互忌憚的兩人平時各管各的一畝三分地,遇到有交集的事也是有商有量。
樑九功穩住心神就問:「出什麼事了?」
顧問行:「四公主不願意要陪嫁嬤嬤,這不合規矩,我要不要向皇上稟報?」
「當然。」樑九功想都沒想,「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太子妃去過公主所。」顧問行道。
樑九功不禁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慫恿的?不可能。四福晉今天下午在東宮待到太陽落山纔回去,太子妃還有□□不成?」
「我問過陪太子妃一起去公主所的人,太子妃見著四公主時沒提過嬤嬤。」顧問行道,「我是怕她們先前有來往。如果是太子妃的手筆,我就把錯推到那幾個嬤嬤身上。」
樑九功擺手:「這點也不可能。我那個徒弟是個貪吃的,有事沒事就往東宮跑,東宮那倆門神也聰明,王以誠一過去,就把太子妃賞給他們的吃的拿出來分給王以誠。天天跟孫河和晉江混在一塊,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從未聽王以誠說過。」
「既然跟太子妃沒關係,我現在就向皇上稟報,省得夜長夢多。」顧問行說著話就往外走。
樑九功一把拉住他:「你睡得著了,大家都甭想睡。明天早上我叫王以誠去東宮問問,如果真和東宮沒關係,我替你說。」
「謝謝了。」顧問行拱手道。
太子和石舜華用早飯時,康熙也在用早飯。在康熙用膳的時候,樑九功若是有事可以去忙他自己的事。因爲他在不在都有小太監伺候康熙。
樑九功答應了顧問行,便趁著康熙用膳時退出來,隨即令王以誠去找晉江和孫河。
東宮的人出去瞞不了守門的晉江和孫河,何況石舜華先前交代過晉江,晉江也正找機會見王以誠。以致於樑九功屁股還沒坐熱乎,王以誠就來向樑九功稟報,除了前天去給四公主添箱,東宮的人沒去過公主所。
樑九功便叫王以誠去給他端飯。
王以誠不解:「師傅,您火急火燎的叫小的趕緊去打聽這事,小的打聽出來了,您怎麼又不著急了。」
樑九功道,「早一會兒稟報和晚一會稟報沒什麼差別。四公主就要嫁去蒙古,她念著咱們的好,咱們也落不了什麼好。四公主生氣也不能拿咱們怎麼著。」
王以誠琢磨一下:「師傅說得對,小的也餓了。小的這就去給您端飯。」
康熙飯後會在乾清宮逛一刻鐘。樑九功在他的小屋裡看到康熙出來,立刻跑過去:「皇上,奴才有件事向您稟報,不是什麼大事。」
「說吧。」不是軍國大事,康熙繼續遛彎。
樑九功說完。康熙停下來:「小四不要陪嫁嬤嬤是不是太子妃的主意?」
「不是。」樑九功不禁慶幸令王以誠去打聽清楚,「奴才也以爲是。前天隨太子妃一起過去的人,有兩個是顧問行派過去……不過,如今宮裡人都認爲這事跟太子妃有關,皇上,您看要不要奴才去把太子妃找來?」
康熙擡擡手:「不用。既然跟太子妃沒關係,去把四公主找來。」
「嗻!」樑九功本想使王以誠過去,想了想,還是親自跑一趟。然而到公主所,得知四公主去了宜妃那兒。樑九功又不得不拐去翊坤宮。
樑九功到了翊坤宮,看到宜妃臉色不好,四公主耷拉著腦袋。更加確定此事跟太子妃沒關係,否則,四公主不會一副闖了禍的模樣。
四公主跟著樑九功到乾清宮西暖閣,見康熙一臉嚴肅,心裡惴惴不安:「兒臣給汗阿瑪請安。」
「說吧,嬤嬤到底是怎麼回事。」康熙沒繞彎子,直接問。
四公主被宜妃罵一頓,意識到太子若追究到底,嫁去蒙古的四公主會被宗室女代替,而她極有可能會被過繼出去。四公主便不敢說她把陪嫁嬤嬤打發出去,是受太子妃影響:「兒臣昨兒下午整理妝奩,其中一臺是太子妃二嫂送的自鳴鐘。
「六個自鳴鐘放在箱子裡剛剛好,不過那個箱子跟內務府準備的空箱子不一樣大。兒臣的陪嫁嬤嬤便叫兒臣把自鳴鐘放在內務府準備的箱子裡。可是放不下六個自鳴鐘,放五個自鳴鐘又空出一塊。兒臣便說,不換了,省得路上顛壞了。嬤嬤說不合規矩。
「兒臣問她不合什麼規矩。她們答不上來,卻一個勁說不合規矩。兒臣沒理她們,回房歇了半個時辰。醒來後兒臣的大宮女銀杏說,四個陪嫁嬤嬤做主把放自鳴鐘的箱子換了。兒臣當時很生氣,便使人去請顧問行,這樣的嬤嬤兒臣用不起。」
「就因爲這個?」康熙問。
四公主老老實實點頭:「她們纔到兒臣那裡沒幾天,就敢擅自動兒臣的東西,以後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兒臣怕她們給兒臣惹事,纔不想要她們。」
「樑九功,派人把箱子擡過來。」事情太巧,康熙雖然相信四公主不敢騙他,但他必須給東宮一個交代。畢竟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太子妃的手筆。既然跟東宮沒關係,就不能讓滿宮上學誤會太子妃多事。
一刻鐘,樑九功進來稟報:「啓稟皇上,公主所那邊的侍衛說,昨兒確實聽到公主和嬤嬤起了爭執。這個小一點高一點的箱子是內務府準備的,這個矮一點長一點的箱子裡裝著六個自鳴鐘。」說著,把箱子打開。
康熙走過去,便看到自鳴鐘分別放在六個沒有蓋的小木盒裡,而小木盒裡塞滿棉花,心中驚訝:「太子妃給你送過去的時候就是這樣?」
「是的,二嫂考慮的很周到,自鳴鐘下面還有兩層棉墊。」四公主道,「兒臣見二嫂連路上顛簸都想到了,纔不準嬤嬤亂動,可是她們膽子實在太大。」
康熙嘆氣:「你回去吧。對外就說請示過朕了。」
四公主鬆了一口氣:「謝謝汗阿瑪,兒臣告退。」
康熙見四公主走遠,就吩咐樑九功:「叫太子過來一趟。」
太子很納悶:「汗阿瑪叫孤過去,不是叫福晉?」
「殿下,皇上確實宣你過去。」王以誠道。
太子想了想:「樑九功有沒有說別的?」
「樑總管說皇上知道這事跟太子妃沒關係,但皇上臉色不太好,他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
康熙信東宮,這一點對太子來說就夠了。到乾清宮聽到康熙問他可知道四公主換陪嫁嬤嬤一事,太子點了點頭:「兒臣剛剛聽王以誠說的,因爲什麼?」
「一點小事。」康熙道,「小四換嬤嬤那事請示過朕,朕沒想到這麼點小事也能傳出是太子妃慫恿的,你回去跟她說別多想。」
太子笑道:「兒臣還以爲多大點事呢。弘晏額娘把毓慶宮的奶嬤嬤全打發出去,不怪大家都這麼想。不過,她還不知道這事。」
「你沒跟她說?」康熙問。
太子:「汗阿瑪有所不知,弘晏和弘曜昨天亂吃東西,拉肚子拉了半天。福晉擔心他倆半夜鬧肚子,丑時才歇息,剛剛纔起來。奴才們還沒來得及稟報。王以誠去找兒臣時,弘晏額娘還一個勁問兒臣出什麼事了。」
「你回去跟她說,小四考慮不周,險些連累她當惡人。」康熙臉色稍緩。待太子走後就問,「弘晏和弘曜昨兒真不舒服?」
站在門口的王以誠道:「稟報皇上,昨兒東宮宣太醫了,不舒服的還有東宮的二阿哥。奴才聽說是吃太多東西不消化鬧肚子。」說著,頓了頓,「昨兒下午四福晉在東宮待到太陽落山纔回去。」
康熙擡頭:「四福晉?朕這是第幾次聽到四福晉去東宮?」
王以誠的本意是太子妃很忙,沒工夫摻和四公主的事,不禁楞了一瞬:「四,四福晉——」
「稟報皇上,四福晉跟太子妃投緣,經常去。」樑九功道,「奴才都撞見好幾次。」
「難怪德妃一見著朕就跟朕抱怨,四福晉又去東宮。」康熙說著,想了想,「四福晉去東宮做什麼,王以誠,有沒有聽東宮的人說起過?」
王以誠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找太子妃問生阿哥的事。」
「生阿哥?」康熙不禁笑了,「她是得向太子妃請教。行了,你退下吧。」
石舜華看到太子進來,連忙迎上去:「怎麼這麼快?」
太子把康熙說的話講給石舜華聽,末了不忘顯擺:「孤聰明吧?」
「聰明。」石舜華道,「但不如汗阿瑪聰明。一句請示過他,把所有問題解決了。妾身想怪四公主故意的,也沒辦法怪她。不過,這也說明汗阿瑪挺看重四公主的婚事。」
太子微微頷首:「可不是麼。不過,那倆小子昨兒病的也巧。」
「還是妾身選的日子好。」石舜華道,「剛好趕上弘晉歇息。」
「行行行,你運氣最好。」太子無奈地搖頭,「以後不準再提這事,到此爲止。」
石舜華:「當然。妾身又不是個傻的。」然而,過了十來天,這件事平息後,石舜華做的第一件事就去寧壽宮給太后請安。
小孩子長得快,弘晏和弘曜一天一個樣,但雙胞胎沒長歪,反而越來越機靈。見著太后,小嘴像抹了蜜一樣,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石舜華估摸著差不多了,便跟弘晏和弘曜說:「別鬧老祖宗,自個玩去。」
弘晏白她額娘一眼,明明就是你叫我們逗皇太太開心的麼?真善變。
「太子妃,弘晏都會翻白眼了?」太后扶著羅漢牀上的方几坐直,剛好看到弘晏的小眼神,驚訝的合不攏嘴。
石舜華苦笑:「是呀。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阿瑪。」弘曜接到,「阿瑪翻白眼。」
石舜華虛點了點他:「就你話最多。阿笛,帶他倆去外間玩。皇祖母,孫媳鋪子裡做了幾個自鳴鐘,孫媳覺得不錯,給您挑了兩個。」
太后一喜:「還有哀家的啊?」
「皇祖母知道?」石舜華好奇,誰跟她說的?
太后:「皇上跟哀家說,太子長大了,有好東西知道孝敬他了。跟哀家好一通顯擺,哀家真想趕他走。」
「太子給汗阿瑪送過去的那日,孫媳就打算給您送來。」石舜華道,「當時汗阿瑪問兒媳有沒有去給四公主添箱。孫媳想著四公主再過一個多月就嫁了,早送過去她也好早歸置,便挑出來好的先給她一箱。」
「一箱?」太后驚訝道。
石舜華:「四妹嫁的遠,那邊也買不到自鳴鐘,孫媳便給她準備六個,剛好裝一箱。自己用不完還可以留著賞人,省得喀爾喀蒙古小覷咱們皇家。」
「唉,你這麼爲她考慮,四公主卻差點害你當惡人。」太后道,「哀家雖然整天待在寧壽宮,也聽說前些日子發生的事。皇上說四公主向他請示過,太子妃,哀家覺得四公主故意不對外說皇上同意了,讓大家誤會你。」
石舜華無語,要不是聽到太后心裡真這麼想的,準誤會太后挑撥:「皇祖母,這事孫媳聽太子說了,四公主是被陪嫁嬤嬤氣昏了頭。孫媳使人問過布貴人,就是三公主的生母,陪嫁嬤嬤是不是管東管西。
「布貴人說,她有次跟汗阿瑪北巡,見過三公主一面。三公主說駙馬想見她,嬤嬤不准他進。蒙古駙馬脾氣暴,甩了嬤嬤一鞭子,嬤嬤從那以後不敢再攔著駙馬去找公主。也幸好三公主是嫁到蒙古,要是嫁給個文臣,指不定好幾年都見不上公主一面。」
「那些嬤嬤這麼大膽子?!」老太后大驚。
石舜華心想,我哪裡知道。布貴人只說三公主的陪嫁嬤嬤多事,喜歡管東管西。揮鞭子那事是我編的,怕日後穿幫還特意告訴布貴人一聲:「皇祖母有所不知,內務府的嬤嬤膽子可大了。孫嬤嬤連太子的東西都敢偷,公主遠嫁到蒙古,阿瑪額娘兄弟離得遠,嬤嬤什麼不敢做啊。
「我那天去給四公主添箱,四公主說,這個月月底內務府才能把妝奩籌備齊全。內務府養那麼多人,只是出去採買還能耽擱這麼久。孫媳覺得他們就是故意拖延,顯得他們忙,公主的妝奩不好採買。」
「不對啊。」太后道,「哀家記得你和太子大婚時,婚期定下來沒多久,你的妝奩就籌備好了。四公主的婚期去年就定下來了,怎麼拖這麼久?」
石舜華:「太子是儲君,內務府的官員不敢拖啊。他們呀,是覺得四公主嫁的遠,四公主的額娘是貴人,身份低,才故意欺負她呢。」
「好大的膽子!」太后大怒,「內務府總管是誰?太子妃,你知道麼?」
石舜華:「海拉遜,當幾十年內務府總管了。聽說內務府好多管事都是他的人。每次來送食材,誰給他們賞銀,就把好的給誰,誰不給賞銀,他們就拖到早飯過後,才把食材送到。
「孫媳聽奴才說,以前太子想吃些時苓蔬菜,內務府也推脫說沒有。蓋因太子沒賞過他們。可他們拿著俸祿,準點把食材送來是應該的,不知何時變成咱們有求於他們了。皇祖母,您說這叫什麼事喲。」
太后的大宮女和嬤嬤本以爲石舜華慫恿太后出頭,而聽她說完,忍不住說:「主子,您上次想吃荸薺,奴婢叫內務府第二天送來,他們就沒送,還是奴婢找太子妃借的。」
「那太子妃你怎麼有,是因爲給他們賞錢了?」太后問。
石舜華:「孫媳莊子上有種,想吃什麼就叫他們送來。內務府想送什麼送什麼,孫媳也懶得跟他們計較。不過,因爲太子是儲君,他們糊弄太子也是偶爾一次。不像後宮那些庶妃,經常被敷衍。
「這麼一說就遠了。四妹若是換成四弟,內務府絕不敢糊弄她。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仗著四妹年齡小,給她準備妝奩時以次充好。要是再來一次,四妹又得氣得不輕。」
「他們敢!?」老太后一拍桌子,「他們真敢那麼做,哀家饒不了他們!」
太后的大宮女和嬤嬤等石舜華走後,才說:「太后,您別聽太子妃的話,四公主做事不周全,害得連咱們都誤會太子妃,太子妃心裡有氣,想借你的手整治四公主呢。」
「胡說!」太后瞪她們一眼,「太子妃真想看笑話,今天就不會跟哀家說擔心內務府以次充好。再說了,太子妃說她的,哀家真不想管這事,太子妃能拿哀家怎麼辦?」
嬤嬤扶額:「事實上您想管這事啊。」
「你的意思太子妃知道哀家心裡怎麼想的?」太后問。
宮女和嬤嬤語塞,頓時不確定:「太子妃自然不知道太后是生氣,還是既生氣又想管。」
「這不就結了。」太后道,「太子妃最恨奴大欺主,她是看不慣內務府的包衣奴才。你們啊,別把太子妃想那麼壞。你們自己想想,太子妃有幹過壞事?有無緣無故打罵過你們?」
「沒有。」一衆宮女嬤嬤連連搖頭,「太子妃對奴婢們很客氣。」
太后:「太子妃雖然愛找事,哪次不是事找她?哀家覺得可能還有一個原因,內務府的人惹到她,但是事情不大,可她又咽不下那口氣。她就想從四公主的妝奩入手。而她又怕別人誤會她找四公主麻煩,纔跟哀家說這麼多。你們說是不是?」
跟著個萬事不用操心的主子,沒怎麼操心過的嬤嬤們一時想不出別的原因,也不確定石舜華這麼做到底爲什麼:「太后,要不要去問問蘇麻姑姑,她跟在太皇太后身邊幾十年,比咱們見得多,懂得多。
「如果太子妃的目的是內務府,咱們再管這事。真能把他們教訓老實,內務府的人再來送食材,咱們也不用給賞錢了。」
太后想了想:「你現在就去把蘇麻找來。」
蘇麻喇姑聽太后說完,瞬間確定:「太子妃跟太后說那麼多,除了想借太后的手整治內務府的人,也想給四公主一個教訓。」
「爲,爲什麼?」太后忙問。
蘇麻喇姑:「四公主打發陪嫁嬤嬤之前沒使人請示過皇上,皇上爲了給四公主圓謊,纔對外說四公主請示過他。端是怕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太子妃記恨四公主。
「咱們的這位太子妃是個聰明人,皇上說是什麼,她就當是什麼。可她好心給四公主準備那麼多東西——」
「對啊。準備八臺妝奩呢。」太后道,「哀家真羨慕,你說哀家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嫂子呢。」
蘇麻喇姑想笑:「太后,您先聽奴婢說完。太子妃意難平,又不能真整四公主,於是便從妝奩入手。四公主的妝奩即便和太子妃的一樣一百臺,事實上內務府只需準備七十臺就夠了。因爲今年皇子福晉都很捨得,動輒六臺、八臺的往公主所送。
「這麼一點妝奩,按說中秋節就該準備好,他們卻拖到現在,確實有幾分故意。七十臺妝奩說起來不多,但放在院裡跟一座小山似的。那麼多妝奩,即便內務府沒有以次充好,也難免有所疏忽。」
「萬一沒有呢?」太后的宮女連忙問。
蘇麻喇姑笑道:「虧得太子妃經常過來,你們居然這麼不瞭解她。她既然希望太后出手,肯定收到了消息。」
「哀家該怎麼做?直接告訴皇上麼?」太后連忙問。
蘇麻喇姑不確定:「您真要管這事?這事鬧出來對您沒什麼好處。」
「姑姑,您說錯了。」嬤嬤道,「內務府出事對太后沒壞處,但有好處。內務府送食材那事就不說了。有次打掃的太監發現東廂房有一處漏水,就去找內務府工匠來修,拖了五六天才過來。也幸虧那幾天沒下雨,否則,裡面的東西都得搬出來。」
太皇太后去後,蘇麻喇姑的境況相對以前也越來越不好。不過,內務府也不敢做太過。可常年受到怠慢,跟太后一樣不管事的蘇麻喇姑心裡也有氣。於是,蘇麻喇姑便說:「太后既然決定了,奴婢幫太后想個法子。」說著,頓了頓,「也希望太子妃能把事鬧大,內務府那些人能受到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