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世家,這就是世家。”
朝廷的官報發來武漢之後,曝露的一系列數字,就足夠讓武漢官吏大開眼界。這些個庶民爲主的人物,哪裡曉得世家大族的底蘊是何等的兇殘。
把復刻印刷的官報分發下去之後,會議室內一陣寂靜。
“一千二百多萬畝地?這……這可能嗎?”
“這還只是崔氏大房外加武城諸子的田產,也就是說,一千兩百多萬畝,不過是保底。咱們算兩百畝地養活五口之家,能養活三十萬丁口。”
“五姓七望加起來,怕不是這就兩百多萬人?”
“興許是隻多不少呢?否則,怎地連皇族也敢小視?”
“可賬面上丁口肯定沒有這麼多啊!”
“廢話!咱們武漢賬面上才兩萬多人,實際多少你自己心裡沒數?”
“……”
藏匿人口什麼的,基本操作。
老張雖說知道李董要幹上一炮,本以爲“千古一帝”豁出去,學楊廣來個“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只是萬萬沒想到李董一如既往的“苟”,反手一刀,把習慣性裝逼的“菜雞”給幹了。
“清河崔氏藏匿丁口有多少,咱們不去管它。朝廷現在其實是兩難的,一是地權歸屬,二是人力瓜分。”
見武漢的土鱉們還在驚異世家大族的底蘊,老張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們辦正事。
一看老闆表情好像很嚴肅,武漢的土鱉們頓時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一副要聆聽總裁教誨的樣子。
“本府收到的消息呢,是弘文閣大學士馬相公,正在主持諸田畝收歸‘官營’。這個事情呢,勳貴未必滿意,宗室也未必高興。但本朝宗室也沒甚要緊的,便是親王,你們也不是見過一個兩個,心中有數就行。”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後,老張把茶杯放下,“關於這次查抄田畝收歸‘官營’一事,你們有什麼看法?”
“使君,勳貴也要分個新舊,便是新貴,也要看在不在官場中廝混。那些個純粹依附皇族混飯的,自然連個物事都不算。倘若是身負要職,拿些俸祿的,就未必會反對。”
“不錯,說到底,千幾百萬畝地收歸‘官營’,那隻要做官,就能撿些便宜。倘若又是要發賣出去,多少不敢說,總計大頭是勳貴名門或是巨宦的。外朝那些個沒跟腳的,只能乾瞪眼。”
道理是顯而易見的,就是操持起來比較麻煩,皇帝的壓力,絕非表面看到的那樣風輕雲淡。
老張當年弄死鄂州地主,那也是經歷幾十次刺殺,就今年還有呢。何況五姓七望這種規模?
也就是李董心大,羽林軍換了“警察衛”的馬甲,又用抓捕盜賊的名頭,連夜在貝州八縣同時發動,這才一波成功,清河崔氏連根拔起,連只鳥都跑不脫。
至於之前的驚弓之鳥,比如范陽盧氏,倒是因爲早早地被幹了一回,這次躲過一劫,日子相對還要好過一些。家族的優秀子弟,不拘宗家分家,都先跑出去一批避避風頭,以免被皇帝盯上,又來玩一次連根拔起。
只是清河崔氏顯而易見也不只有老家這點基業,聯姻多年,外放的男丁女郎,或多或少都能具備一定的影響力。雖說家族覆滅導致影響力的根基消失,可哪怕“一日夫妻百日恩”,崔氏女郎總不能一個個都是連老公都哄不住的廢物……
李皇帝這一波幹趴下的,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父兄,不知道多少男兒的老丈人小舅子。
歷朝歷代搞了這麼多年的“五講四美”,那現在親爹親哥或者老泰山大舅哥完蛋了,你說要不要爲了“尊嚴”莽一波吧。
李董掌權二十年,一生樹敵無算,連親爹親哥都是敵人,外敵內仇更是不計其數。這光景,大概也是頗有一種債多了不愁的心態。
“地呢,本府的意思,就不要去多想了。倘使能租,就租一些,不能蓋廠房,種地也是好的。武漢糧食總歸是不夠的,又不是隻有這一百多萬張嘴,來來往往,你們登記來漢旅客商賈人次,可有一個大概?”
“回使君,這實在是統計不成,也只能有個大概。”
專門主抓此事的官員有些不好意思,從周圍道,“貞觀十九年來漢旅客商賈總人次,我們估計是七百多萬人次。”
“七百多萬?!”
“是人次,不是人。”
“可就算這樣,也是相當多啊。”
“揚子江兩岸,哪裡有離得開武漢的?這個數字,我看還行。”
“七百多萬人次,不管多少人吧,來一次總歸是要吃喝的。一次呆一天,咱們就算一斤米,也要七萬石。光吃喝,五六七八萬畝地總歸要的。”
“哪可能呆一天的,蘇州的船幫,一趟六七十條船,這就是千幾百號人,還不算牲口。一呆十天半個月,纔是常有的事情。”
數字稍稍地發生了一點點變動,就不是幾萬畝地的事情,而是幾十萬畝。
但這些,還僅僅是外來流動人口的消耗,根本就沒有計算武漢常住人口的消耗。
超級城市對資源的吞噬,常人根本難以想象,販夫走卒生存在一個大都市中,根本不會去想,也不會想到,他所在的這個城市,是何等的巨大!
各種意義上的。
“所以本府的意思,關於田呢,就不必多想,兩個選擇。”張德豎起兩根手指,“一,皇帝要‘稼穡令’,咱們繼續再派過去;二,響應一下皇帝,咱們武漢就多出點人,官面上江湖上都要動起來,去中原租賃‘官營’的田畝。說到底,‘忠君愛國’是根本嘛。”
“……”
“……”
聽到老大這麼說話,一衆官僚想笑又不能笑更不敢笑,氣氛一時間有點小尷尬。
老張大約也是發現自己開的這個玩笑着實有點不合適,於是輕咳一聲:“田畝諸事不是重點,重點是人。清河崔氏的人,要不要,怎麼要,要何種,就要諸君集思廣益。”
幹掉清河崔氏“不難”,難的是如何解決這些牽連進去的人。不說清河崔氏本身藏匿的人口,僅僅是明面上的“奴婢”,這些個半人身依附的羣體,就有兩三萬左右,純粹是爲了服務崔氏而生存的。
和那些個高等奴婢“家生子”不同,這些個半人身依附的底層,可以說等同“農奴”,官面上的確算人,但實際上,哪怕是妻女,只要有幾分姿色,拿去給崔氏享用根本是無法阻擋的。
張德心裡盤算的,便是這些“農奴”,數量不少,而且收拾起來,肯定要比其它崔氏人員要簡單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