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羅僧訶跋摩?”
李秀和李思摩前後腳剛走,廣州馮氏的人就湊到了張德這裡來,臘月祭祀前來觀禮的馮氏子弟,這次是馮智彧。以前雖然也入貢過幾回,但面聖次數很少,至於說跟張德打交道,那倒是相當的多。
有些馮氏不方便做的事情,掛了“華潤號”的名頭,倒是好做的很。比如說奴隸貿易,“廣交會”固然是做了髒活,但在進口奴工時候的名義,且借用了“華潤號”的渠道,省了很多公關費用。
御史們就算想要敲馮氏、冼氏的竹槓,也得看明面上站臺的人是誰。
此次年關進獻,馮氏一如既往掏了不少真金白銀出來。不過光進獻財帛,沒什麼意思。
現如今每年爲了哄皇帝老子開心,地方巨頭也是絞盡腦汁。
馮氏有一個優勢,那就是走南海、蒼龍道,然後進入南天竺,基本上沒什麼對手。又有武漢的技術支持,加上早年和李道興“結盟”,“廣交會”這個平臺可以說相當的寬泛廣大。
“對,南天竺有一盛國帕拉瓦,其老國主同遮婁其國爭雄失敗,繼位者以爲父報仇之名,連戰連捷。新主之名,正是那羅僧訶跋摩。如今,被‘廣交會’俘獲,眼下應該還在上海鎮。”
“甚麼意思?”
老張有點聽不懂馮智彧的意思。
“張公……”
馮智彧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張德,“張公,這南天竺盛國爲‘廣交會’所滅,其土地廣大,港口甚多,若置督府,亦是……”
聽到馮智彧這麼一說,老張頓時明白過來,很是詫異道:“一個南天竺盛國,怎麼地正兵五萬有的吧?”
“倒也是不止恁多。”
說到這裡,馮智彧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廣交會”幹掉帕拉瓦王朝,純粹是個意外。俘獲的“天竺奴”數量,實際超過十萬之數。不過南天竺各國大同小異,都沒什麼戰鬥力。
加上當時“廣交會”之所以介入帕拉瓦和遮婁其兩個大國之間的爭霸,純粹是因爲那羅僧訶跋摩這個帕拉瓦王朝的國王太囂張。
把“高達國”故地控制之後,穩定的社會環境,保證貿易航道的暢通,纔是“廣交會”的需要。
而其中一條航線,就是南下獅子國。
問題就出在這裡,帕拉瓦王朝居然要吞併獅子國……然後吞併的過程中,居然還驅逐了“廣交會”的商船。
驅逐也就罷了,還佔了兩條貞觀八年造。
“廣交會”的人尋思着老子還沒打你呢,你特麼倒是囂張到這個地步,於是從東天竺臨時招募勇士兩千,裹挾僕從兵五千,加上“廣交會”自己掌握的退伍老卒五百,江南劍士五百,劍南土兵五百。
總計八千五百兵力,然後順着海岸線,又從“羯陵伽”國借兵一萬,從東“遮婁其”國借兵一萬,外加李道長那裡借了一道空白聖旨,聯軍一口氣打爆帕拉瓦王朝集結起來的十幾萬烏合之衆。
說是烏合之衆,帕拉瓦王朝在和遮婁其王朝的爭霸中,見過血的老兵還是有五萬之衆。只是沒什麼卵用,帕拉瓦王朝的武器裝備極其落後,根本破不了“廣交會”核心精銳的護甲。
最後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打爆帕拉瓦王朝的過程中,“廣交會”最吃力的,居然是維持聯軍秩序……
因爲不管是羯陵伽國還是東遮婁其國的盟軍,他們沉迷痛打落水狗不能自拔。南天竺諸國都知道奴隸貿易賺錢,聯軍的土兵簡直是欣喜若狂,激動的不能自己。
一場鬧劇過後,死傷最多的原因是爭搶財貨以及奴隸。
其中羯陵伽國的土兵,死於羣體性踩踏的數量,居然超過了三百人……
可不管怎麼說,“滅國之戰”就是“滅國之戰”,俘獲了一個盛國的國主,怎麼地也是個功勞。
問題就出在這裡,他們“廣交會”是什麼性質的組織?
跑出去滅國,還從李淳風那裡借來了空白聖旨,這事兒吧,可大可小。
馮氏上下有點坐蠟,又不能擅自把一國之主給宰了。一咬牙,就把那羅僧訶跋摩這個豬頭三運了回去。
甭管事情怎麼定性,一國之主的生死,你要是程處弼這種妖孽,那隨便殺,殺了之後,皇帝老子說不定還給你點三十六個贊。
可馮氏能這麼幹嗎?
馮氏祖上到底是出過皇帝的,老馮盎各種乖順,才贏得了李淵父子的欣賞。
麻煩從南天竺帶到了蒼龍道,又從蒼龍道帶到了交州,李道興一看,尋思着這好歹也是個大事兒,還是直接入京算逑。
馮氏聽從了李道興的建議,就讓人把那羅僧訶跋摩運到了上海鎮。
原本這一代雄主還想尋死來着,但馮氏的人說了,你要是敢自殺,就把帕拉瓦國數十萬百姓全部賣成奴隸。
那羅僧訶跋摩一咬牙,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一國之主,到了皇唐天朝“太昊天子”跟前,他倒是要問一問:你就是這樣教育治下子民的?
馮智戴怕麻煩,之前還吩咐人把那羅僧訶跋摩的舌頭給拔了,只是一想着萬一大出血死了,那就真是大麻煩,只好作罷。
不過馮智戴也聰明,想着正好張德在京中,讓張德圓轉一下,說不定這個事情,真能定性成功勞。
而且李道興之前也跟馮氏說了,這光景,正好趁着皇帝老子要搞天竺都護府,不如就跟着摻和一腳,混個督府或者刺史府,怎麼地也要正式一些。
打個時間差,正月裡再把那羅僧訶跋摩押送進京,豈不美哉?
這樣一來,有官方正牌身份,有戰功,有斬獲,開疆拓土揚我國威,簡直是牛逼的不要不要的。
只不過騙誰都容易,騙行伍出身的馬上皇帝李世民,就是作死。所以得有中間人先去探探口風,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
起先第一選擇絕對不是張德,而是長孫皇后,然後是房玄齡。
但馮智彧前陣子去張德府上赴宴,眼見着長樂公主和安平公主左右陪坐……那還尋思啥。
要啥自行車!
一番詳聊,老張這才明白過來,感情馮氏和李思摩、李秀兩個顛倒過來,後面兩個姓李的如果是急流勇退的話。馮氏以及“廣交會”,就是勇猛精進。
南天竺這個意外之喜或者飛來橫禍,就看怎麼操作。
“只怕很難設置督府啊。”
老張壓低了聲音,對馮智彧道,“這功勞,除非分處弼一份,才能抗過去。否則,這就是大罪。”
手指輕輕地點了點,老張看着馮智彧:“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女聖陛下那裡探探口風。”
擅自滅國不是問題,但也要看誰。
李思摩、杜構、王萬歲、程處弼等等等等都可以,但馮氏是不行的。才吃了幾天安穩飯,就這般躁動,怕皇帝老子不知道們渤海馮氏當過皇帝?
至於說李淳風的那道空白聖旨,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李道長說這玩意兒是爲了庇佑唐人的,那真是挑不出半點刺來。
可馮氏怎麼解釋?打御前官司,李淳風只要咬死是馮氏誆騙,那是一點懸念都沒有。
“這……”
見張德如此,馮智彧頓時猶疑了起來,他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還是想要碰碰運氣,便道,“張公,那某先行見過女聖陛下之後,再來商討,還容張公海涵。”
“這值當個甚麼,正旦大朝會過後,面聖都是好日子,記得備好厚禮。”
“是,多謝張公提點。”
倒不是說馮智彧不信邪或者不見棺材不落淚,實在是讓他們分一筆功勞給程處弼,那大頭肯定不會是馮氏的,更不要說“廣交會”。
天竺都護府的規模,管轄範圍,其實都沒有定下。
說不定朝廷心血來潮,就說凡是帶着天竺兩個字的,都算天竺都護府的轄區,那誰說得準?
等到馮智彧撤了之後,興致勃勃跟兩朝老臣嘮嗑的李世民,見自己親爹李淵居然打起了瞌睡,便先行讓人帶着李淵離開了大殿。
爲了以示孝道,李世民也用照看李淵的名義,選擇了離席。
大殿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女聖陛下長孫皇后。
和丈夫心態超然不同,長孫皇后早就看到馮氏的人跟張德湊在一起寒暄了一會兒,馮智彧還琢磨着正月裡再去找長孫皇后,卻沒想到聞喜縣主李婉順居然先行帶着人找到了馮氏。
李婉順領着馮智彧去長孫皇后面前的時候,馮智彧一臉懵逼,他毫無心理準備啊。
周圍的文武大臣,還一臉羨慕地看着馮智彧,尋思着這廣州馮氏,還真是恩寵有加,不愧是三朝嶺南最會做官的。
“馮智彧。”
“臣、臣在!”
臉色有點發白的馮智彧身體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來,他尋思着,應該不至於上海鎮的事情就傳到了京中吧。
那個那羅僧訶跋摩,應該沒有自殺吧?
“適才見你跟江陰侯相談甚歡,是討論何事?”
長孫皇后並沒有讓馮智彧要交代的語氣,但意思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臉皮一抖的馮智彧有心撒謊,可一想到張德跟長孫皇后的親閨女是啥關係?這要是撒謊……得撒多少個謊,砸多少錢進去,才能把現在這個謊給圓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是現在撒謊,回去之後,廣州的兄弟能把他活剝了。
咕嚕。
吞了一口口水,馮智彧眼睛一閉,一咬牙,視死如歸地說道:“臣入京之時,恰好蒼龍道運來一些奇珍異寶,臣還覺得奇怪,怎地突然就多了恁多寶物,便命人前去打聽,這才知道,南天竺有大國‘帕拉瓦’不服王化,欺辱我皇唐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