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土團”的編制留了下來,滿員五百,不過賬面上是超編三百人團,多出來的兩百人,其實是“土團”的腳力役夫。
但都混到“土團”的份上了,是啥編制都不重要,反正不是正規軍。見了尋常的府兵,也是得叫一聲“太尉”,絕不敢稱呼什麼“袍澤”“戰友”。
別人不覺得這“土團”有什麼用場,那是別人沒有像崔弘道那樣,有這般高的出身。清河崔氏好不容易出個叛徒,還敢用被五姓七望滲透成篩子的地方府兵?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崔弘道是絕對不會離開“土團”的。
“虹縣今年的桑已經運了出去,走的淮水,路過白水塘,都發賣給了淮陰人。”崔氏徐州房的人如今也來了精神,媽的反正跟武城本家翻了臉,沒什麼好說的,直接掀桌吧。
原本還要把持什麼高門體面,偶爾還要在土鱉們面前裝個貴族範的逼。但現在裝逼不能當飯吃,很有可能還要送命,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虹縣已經出了徐州,不過卻和徐州交界。泗州徐州本來就是一體,鄉音也是大致相同,這年頭還不像一千多年後糧食高產,相反非常貧瘠。從徐泗交界處開始,一路向東到漣水縣,畝產直接降到一石以下。
貞觀十二年的漣水縣,想要獲得畝產一石的收成,相當困難。黃河改道固然弄出來了洪澤湖,但也實實在在地讓淮水下游得到了改善。如今黃河沒改道,洪澤湖也只有一千多年後的四分之一,在淮水以南,名叫“白水塘”。
真正富庶的,也就是淮陰楚州盱眙,但……它們是淮南道的。
一個地區一定會有一個經濟核心,而泗州徐州的核心,就是彭城,就是南運河畔的通橋渡。
當泗州缺糧的時候,通橋渡就要承擔徐州救濟糧一半以上的運量。
而隨着徐州進一步開發棉麻絲等新產,泗州臨河的縣城,都是在求變。其中就包括運河旁邊的虹縣,以及將來以小龍蝦聞名的盱眙縣河對岸臨淮縣,還有土地貧瘠不得不思變的淮水下游漣水縣。
徐州的物產要出去,陸路運輸效率相當的低,軌道沒有疏通之前,徐州只能關起門來自己玩。
但因爲華潤號,以及改頭換面的徐州地頭蟒崔弘道,本地的坐地戶,有着比中原腹心土豪們更強烈的進取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濱海人窮地弱,就算是萬畝田產,一年能產幾個錢?怕是攢個玻璃杯都要心疼三年。
土地糧食產出本來就貧弱,每年本來就需要糧食救濟,這就導致泗州坐地戶們,不管是官僚還是商戶還是地主還是貧民,都琢磨着直接賺到開元通寶,然後買糧食算逑。
而鬱洲這個海上沙州,琅琊王氏在東海縣的幾年經營,伴隨着走私貿易的瘋狂擡頭。那些不需要繳稅的海外糧食,可以堂而皇之地在鬱洲換個馬甲,就成了徐州糧,然後在漣水縣發賣。
最重要的一點,價格相當相當的低廉。
在確定生存危機不復存在,或者說生存危機已經不再那麼緊迫,一如海州人用三年時間開始玩走私一樣,泗州人拼了命要把徐州的東西,倒賣出去。連一河之隔的鹽池,也不能動搖他們半點心思。
到崔十二等“逆賊”被剿滅之後,一窩蜂的泗州人,不管是虹縣還是漣水縣,都順着槽渠,奔赴揚州發賣。
而主持此事的,正式崔弘道的徐州房子弟。
“今年徐州棉價錢在淮陰漲了。”
“怎麼會漲?”
彭城崔氏的宅院中,宛若茶會一樣,這些子弟吃着茶,閒聊着眼下的緊俏買賣。
甚麼“君子喻於義”,去他孃的!
“之前放了風聲出去,說是崔十二毀了棉田,這就價錢漲了。”
“是了,淮南還沒種多少棉花,這棉綢是要漲。”
“本來就不便宜,滄州棉在洛陽都賣到兩貫一匹。”
“怎麼會這麼貴?那淮陰人運到揚州賣多少錢?”
“徐州粗麪一匹是五百文,到楚州就漲了五十文。”
“漲一成?!這楚州人怎麼想的?這淮陰到楚州才幾里路?”
“眼下行情好,緊俏。”
正說着,有人手中揮着一張紙,哈哈大笑推門進來,“喜事喜事,東都要砍了大騩山那幫子的腦袋,杜總統已經報給了朝廷,刑部覈准,下個月就要在新南市腰斬棄市!”
“嘶……”
這些徐州房的崔氏子弟,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朝廷居然這麼狠!
但是有崔弘道同輩的,卻知道這不是朝廷夠狠。而是看不慣清河崔氏的在發力,其中就有蕭氏。
連蕭瑀都站出來呼籲了兩聲,更別說一直叫囂要“剿滅逆賊誅九族”的蕭鏗蕭二公子。
尚書左僕射房喬,對此事更是保持了沉默,任由范陽盧氏說項,也不曾鬆了口。
至於皇帝,中書令長孫無忌已經派了人過來解釋了此事,當然這不能說是中書令派人,得說是朝廷派了天使來安撫地方百姓。
總之,大騩山這件事情,得有人負責。
而東都方面杜總統麾下的馬仔,直接咬在清河崔氏身上,只是沒有直接開咬武城人,但這已經說明了問題。
更何況,徐州房的崔氏很清楚,華潤號這個怪胎,還沒有吐露心聲。
好在華潤號的核心旁邊,有個姓崔的女郎,還能傳回來點消息。
對於堂堂崔氏“和親”江南土鱉,原本崔氏子弟是拒絕的,覺得這特麼太掉價了。但是仔細一想,一個女人就換來這麼多好處,何樂而不爲?
江水張氏雖然相對的不給力,可樑豐縣男張操之,那絕對是有力人士啊。
而且還是沔州長史,非同小可。
“如今徐州棉算是打出了名聲,揚州已經翻了兩番。賣給胡人,也能賣到兩貫一匹。”
“這還有利潤?”
“高達國王子採買了十萬匹,兩年定額。”
“嘶……”
“有錢啊。真有錢。”
“這高達國王子倒也不是無腦之輩,也是見識過兩京繁華的,自是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