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馬周和褚遂良他們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張琿是皇子,還是嫡皇子,若他擁有過大的封國和實力,早晚會成爲朝廷的隱患。
大華的分封之制,可不是要造就一批強大封國的。
哪怕是皇子,朝廷也是既分封屏藩皇家,又要防範威脅到皇帝。
“朕若娶拉迦室利本來沒有問題,可如今王玄策已經提出爲張琿張羅兩人婚事,朕這個時候娶,那成了怎麼回事?”
“陛下,王玄策只是提議而已。二皇子與那女王連面都還沒見過,更別說其它。眼下陛下只消一道旨意,王玄策和二皇子自然不會有其它想法。難不成,二皇子還要與陛下爭女人不成?”
褚遂良也跟着道,“若二皇子真是不分輕重之人,那就越需要慎重,不能讓他娶女王了。”
張超想了想,“你們覺得如果讓太子娶戒日女王如何?”
“還是陛下娶最合適。”
大家都沒忘記這位二皇子此前的魯莽,這樣的皇子當然不敢給他過大的權力。馬周甚至乾脆提出要免去張琿遠征軍總司令一職。
“既然二皇子已經與王玄策所部匯合,臣以爲天竺戰場,應當還是交由王玄策來指揮。”
王玄策是信度總督,官職比張琿要高。
就算王玄策不統兵,那麼也還有泥婆羅總督李義表。有兩位總督在上面,怎麼也不應當輪到一位提督來當總司令,不能開這個頭。
此前嘛,張琿還只是指揮兵馬征討一隅,而現在,匯合後可是有十八萬兵馬,若是加上忠於戒日女王的戒日諸侯軍,那可是二十餘萬兵馬,整個南次亞大陸都將隸屬於遠征軍,兵權過重。
“現在撤掉張琿的遠征軍總司令一職,朕覺得也並不是很合適。他剛立大功,朕卻要免他職,這說不過去。我看這樣吧,朕把整個次大陸劃分爲四個戰區,分別爲東西南北四戰區。”
平衡很重要,平衡的要訣就是預防。
得防着張琿會失控,但又不能來的太直接,要不會傷害到他的感情。
張超思來想去,還是打算把整個印度大陸劃分爲四個戰區,這樣分由四將分統,也更多制衡。
反正這麼大的戰場,也不可能真的就由哪一個人指揮的過來,以此時的通訊,指揮的地方太大,反而不合理,倒不發分開,再配合。
“以信度總督王玄策爲西戰區總司令,以信度提督薛仁貴爲南戰區總司令,以泥婆羅提督爲北戰區總司令,以劉仁軌爲東戰區總司令。”
“四將各指揮一個戰場,泥婆羅、迦毗羅衛、室羅伐三地劃歸北戰區,由張琿統領,吐蕃軍協屬。象雄、羊同、勃律軍則歸屬於西戰區管轄,包括信度諸侯皆由王玄策指揮。”
“東輝國兵歸劉仁軌。”
四位總司令各統一兵,讓他們放開手打,誰打下來的地盤,就歸屬於哪個戰區管轄。
其功勞自然也歸屬於哪個戰區。
“戒日女王,”張超猶豫了一下,然後道,“讓王玄策派兵護送他到信度港上船,乘海船來中原。”
“陛下不娶?”
張超搖了搖頭,本來娶了當然好,但現在既然張琿先有了娶的意思,張超再娶或者太子來娶,都不太合適。他張超又不是唐明皇李隆基,哪怕這個戒日女王跟張琿現在還沒半點關係,他也並不想娶了。
“大華帝國,並不需要靠這個女人來征服天竺,我張家不娶她,也一樣能征服天竺。”
馬周和褚遂良倒沒想到,最後成了這樣一個結果。想想,倒也還算不錯。起碼,張琿的權力被削弱了,他更娶不到女王增勢,朝廷不用那麼擔憂。
又說了幾句,張超便笑着揮手告別兩人,登上了船。
御河碼頭,一通忙碌後,該裝船的也都裝了船,此時船隊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
船隊由內河長江艦隊的軍艦組成,長江艦隊同樣是隸屬於海軍,大華現在有好幾支內河艦隊,比如長江艦隊、黃河艦隊、東運河艦隊、西運河艦隊還有遼河艦隊、黑河艦隊、紅河艦隊、湄公河艦隊、信度河艦隊等。
說是艦隊,不過這些內河艦隊的規模較小,船隻也不比海軍其它海上艦隊,船少船小,但也擔負着捕盜揖私等不少要責。
帝國的疆域如此廣闊,擁有許多寬闊且長的內河,在這些內河裡佈置內河艦隊很有必要,甚至帝國還在不少大湖裡也佈置了內湖艦隊,比如鄱陽湖艦隊、洞庭湖艦隊、太湖艦隊、北海艦隊、西海艦隊、青海艦隊等。
這些內河內湖艦隊,少的幾百人,多的幾千人。
這次爲了承擔皇帝出巡的任務,海軍不但把重任交給了長江艦隊,甚至鄱陽湖和洞庭湖艦隊也都抽調了艦船前來,連東海艦隊、北海艦隊也都調了船過來。
隨行護駕的兩萬親軍,則部份乘船,部份在兩岸隨行。
水手們喊着號子,把帆放下,將錨絞起。
船帆受風鼓起,緩緩離開碼頭,沿漢江而下。
碼頭邊的柳樹,碼頭上的馬周等官民被甩在後方,越來越小。
張超站在甲板上,三月的江風有些涼意,卻又很舒爽。
“四年前,朕自呂宋出發入京朝集,那個時候也同樣是站在這甲板上吹着江風,那時候,朕從未想過,會奪了朕女婿的皇位,自己稱帝。轉眼四年了,時間好快。”
張超從不忌諱說自己篡位的那段,那本來就是事實。
他不是李世民,李世民以前很忌諱別人提玄武門,對民間的輿論掌控很嚴,官方還組織了許多次輿論宣傳,把玄武門的整個前因後果都修改過,甚至那些事情還是張超幫着主持去做的。
後來貞觀大興,李世民的自信強了許多,不再那麼介意那事,態度稍稍放開。那纔有了此後張超修唐朝國史之時,給李淵一個比較公正的記錄和評價。
但終究,還是有些摭摭掩掩的。
張超則不然,他確實篡位了,而且他自認爲自己當皇帝給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做的更好,私德上來說,他當然有虧欠,他對不起李家父子。但於天下來說,他是有功的,他讓天下百姓過的更好,讓中原漢家子民走的更遠。
他對李世民評價很高,正是因爲雖然私德上李世民也有虧欠,他兵變篡位,甚至佔有弟媳等,但不管怎麼說,他開創了貞觀之治,讓中原達到了一個頂峰。
“我和李世民都是篡位者,我們都想帶領天下走向更好。如今,貞觀之治後又有復興盛世,朕心甚慰。”
一羣老幹部們站在皇帝身後,看着江中濤濤江水,也很是感嘆。
前海軍司令張仲堅那是一直緊緊追隨着張超的,張超篡位稱帝的路上,他一直同行。如今他雖然退休了,但也依然還是大華帝國的國王,張超沒有虧欠過他,還給了他極大的回報。
他沒有虧,就如同他以前和張家合夥做生意一樣,從沒有虧過。
張超值得追隨,相信天下的百姓也會這樣想,跟着這位皇帝,日子更好過了。田賦一年比一年還低,大家的收入一年卻比一年高。
看看這長江兩岸,到處都是新建起來的集鎮鄉村,一棟棟新房子,白牆綠瓦,還有平整的田地,充滿綠色,一派田園風光。
河中,路上,到處都是商賈行人。
“陛下,大華遠超唐朝,百姓不會忘記這一切都是陛下帶來的。”
老幹部李靖現在是須發徹底白了,臉色倒還紅潤着,不用再整天擔憂着被猜忌之類的,掛着一個太保的銜,陪着皇帝出來巡遊,倒也是輕鬆逍遙。
對於皇帝篡位這事,他又是不同的感受。
他本是關隴貴族出身,他們三原李家,從西魏到北周,再到隋朝,一直是將門。幾代相承,靠的就是軍功起家。
西魏北周隋三朝,都是關隴貴族所建立,換了皇帝而已,其它幾乎沒變。
他仕途半生,年過半百也還只是馬邑的郡丞。
那時大隋的江山已經不穩,曾經被隋打壓的四分五裂的突厥人中的東突厥,又強大起來,甚至還差點在雁門圍殺了楊廣。
執掌太原的李淵,這位隋朝的國戚開始謀劃着叛亂,李靖那時還是忠於大隋的,還想着去江都告密,保衛隋朝。
回想起這些往事,真是歷歷在目。
誰又能想到,他後來又成了李淵的將軍,爲李唐征戰呢。
甚至在李家的幾次權力傾軋中,他一次次的不想捲入,卻每次都被捲入,還每次都總是站錯了隊。
玄武門之變,漢京復辟之亂,二次玄武門之變,以及第三次玄武門之變。
最後一次,他沒站錯隊,曾經大唐的開國大將,最終和其它開國功臣們一起將大唐的第三位皇帝請下了龍椅,迎接了張超坐上龍椅。
“陛下坐天下,是天下人的選擇。”
秦瓊等老幹部都點頭,其實船上的這羣老幹部,個個是一二品的階,最低的也是三品,退休前哪個不是朝中要員或地方大吏,但他們哪個又不曾經歷過兩三朝。
年紀老些的,甚至經歷過周隋唐華四朝,也有是齊隋唐華,甚至有樑陳隋唐華五朝的。
可不管如何,他們這些經歷四五朝的臣子,將來卻必定會名流青史的,因爲正是他們終結了亂世,一起輔佐張超開創了一個大大的盛世。
盛世已經來臨,他們這些老幹部都功不可沒。
內侍端來葡萄酒。
張超率先端起一杯,一衆老幹部也各拿了一杯在手。
張超舉杯,“來,賀太平,乾杯!”
衆人舉杯,“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