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香飄。
張家溝的那片梯田早稻,也進入了抽穗揚花灌漿結實期。水稻長勢極好,足有半人高,那青綠綠的樣子,讓每個張家溝的百姓都忍不住經常過來觀看。
張家還真的種成了水稻,還種的這麼好。
距離水稻收穫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眼下正是產量形成的關鍵時期。
氣溫高,太陽大,張家的把頭和長工們整天在地裡轉悠,不敢有半點懈怠。雖然三郎不在家了,但把頭們之前早聽三郎講過許多種水稻的要點。知道眼下水稻處在孕穗至抽穗揚花的關鍵時期,對於氣度很敏感。
“要保持水量,田裡的水至少要有一寸半厚。按三郎說的,田裡有足夠的水,這樣才能降低穗層的溫度,提高結實率。等到抽穗揚花後,開始灌漿時,則要開始乾田,田間乾乾溼溼,以溼爲主,不要太多水了。但也不能斷水過早,不然灌不滿漿。”
另一個把頭看着飽滿的穗包,滿臉的笑容,“馬上還要追一次肥,沼液加水摻稀,潑肥。”
“水稻抽穗了,也要開始防蟲防鳥,要蟲口中鳥口保糧。”
天氣熱,氣溫高,眼下水稻田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水。坡上的那些池塘裡還有水,這讓澆水的情況好了許多,免得全部得用筒車抽水上來。
“再過一個月就收稻子了,看這稻子的長勢,一畝五百斤絕沒有問題,估計六百斤我都相信。”
張管家今天難得到田裡來一次,看着長的那好麼的水稻,驚歎連連。
“可不,渭南也種了好多水稻呢,可跟我們的沒法比,他們的苗都比我們矮上許多。你看我們的穗包,長的多粗大,一看就知道揚穗後肯定谷多。”
“他們的不能跟我們比,我們這個優種優育,秧就長的比他們的好,移栽到了田裡,前前後後施了多少肥?底肥、追肥,加起來一畝都施了有四五十擔,好幾千斤了。這要還長不好,那纔是奇了怪了。”老王頭老樹皮一樣的臉上,盡是自豪。這麼好的水稻,是他們種出來的。
“只有能有畝產五六百斤,多挑些肥算啥。在家閒也是閒着,洗澡溝這荒溝能種出稻子,一季還能產出五六百斤呢,想都不想的以前!”
水稻梯田裡一片喜慶。
而就在這個悶熱的中午,崔鶯鶯卻坐在涼爽的窯洞廳裡發怔出神。外面樹上知了不停的叫着,惹人心煩。
紅線坐在崔鶯鶯旁邊,杜十娘依然站一邊立規矩。趙四娘帶着兩胡姬在打算盤,兩胡姬報數,一人報一本賬,趙四娘在一副算盤上去同時算着兩筆賬。
“你說這些是真的嗎?”
崔鶯鶯嘆氣。
“這是好事啊,三郎都晉封侯爵,加柱國了。”紅線勸道。
崔鶯鶯搖搖頭,丈夫帶着灞上工坊裡的三千學徒去打仗,一走就是兩個月。她提心吊膽,前些天終於等到了好消息,秦王擊敗了吐谷渾的入侵,丈夫甚至還成了大功臣。若不是丈夫帶着一羣新兵,設計殲滅三千羌賊,又一招虛張聲勢嚇退吐谷渾大汗,說不定秦王都已經戰死了。
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緊接着長安又傳出了消息,皇帝晉封三郎爲武安縣開國侯,又授柱國勳。這本來是好事的,可她入長安去舅父那打聽情況,卻得了不太好的消息。
三郎暫時回不來了。
皇帝因隴上形勢,破例授三郎爲洮州刺史兼都督,要留在洮州鎮守。
“爲何三郎立了大功,卻還要留在邊關?”崔鶯鶯不解,要鎮守邊關,也應當派一位大將鎮守,丈夫只是一個文臣啊。
“這事情說來有些複雜,因爲三郎救了秦王,固然於朝於秦王有功有恩,可卻惹太子不高興。”
“是太子不讓三郎回來?”
“其實留三郎在洮州是秦王的意思?”
崔鶯鶯不解。
“因爲這次的事情,東宮是容不得三郎了。秦王擔心三郎回來後,太子會對他不利。因此便讓三郎留駐洮州,這事情奏到朝廷,陛下同意了。”鄭善果說到這些的時候,其實心裡也有點複雜。
他倒不覺得張三郎一直是秦王的人,他只是覺得這個外甥女婿救秦王只是從公處想,沒把兩位皇子間的內鬥放到朝廷放到抵禦外侮之上,這其實是很值得稱讚的。但明顯,太子卻認定張三肯定早就與秦王是一夥,最起碼這也是腳踩兩隻船的牆頭草。
“三郎要在洮州呆多久?”
“也許得一段時間,也許會很久。”
這個事情鄭善果也說不清楚,一切看形勢。若太子不肯原諒張超,那他還是在外多呆些時間更安全些。
畢竟洮州天高皇帝遠,回到長安,那卻是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總容易被攻擊甚至是陷害的。
從長安回來,崔鶯鶯一直有些悶悶不樂。
丈夫的太子洗馬、崇文館大學士、崇文館副館主職都已經被免去,看來確實如舅父所說,太子竟然因私廢公,只因丈夫救援了秦王,就心懷怨恨了。
今天又有消息傳到。
跟隨丈夫出征的三千灞上募兵,都被朝廷下旨留在了洮、渭、岷、芳諸州,被朝廷點爲府兵。
朝廷下令,讓這些府兵的家眷選擇是否遷移前往,如果願意遷去,朝廷會組織遷移,還會給他們一筆安家費。
這是屯田戍守,且耕且戰。遷他們的家眷去,也是移民實邊。
“我要去洮州。”
崔鶯鶯下定決心道,既然丈夫可能一時半分回不來,那她就去丈夫那。
等晚上老爹回來後,她說自己的打算。
老爹想了想,“你真想好了,也行。我今日也在東宮領了調令,我已經請求調往洮州了,上面也準了。你想去,那乾脆我們全家都搬過去。”
七娘有些不捨的道,“那這個家怎麼辦,還有長安城裡的宅子?”
“咱們家還有這麼多地和工坊呢,洗澡溝裡的水稻長的正好,工坊也一直生意很好呢。”
“要不,十三娘還是留下來吧,我跟你爹去洮州就好。”七娘道。
崔鶯鶯回道,“我看還是讓紅線留下來,正好四娘也在咱們府上,就讓四娘幫襯一二。另外,府裡府外還有管家管事,工坊裡也有管事工頭們在,就算我們去了洮州,這裡也亂不了。我再託我舅舅還有義父那邊都幫忙照看一二,應當沒事的。”
“十三娘,我也要去洮州。”紅線也是才知道崔鶯鶯要留她下來。
“你先留在家裡幫忙看顧着這個家,也許我們很快就又回來了。就算一時回不來,到時我們在那邊安置發了,再來接你過去。”
趙四娘對於崔鶯鶯的委託,倒沒異議。這段時間,她從家裡出來,寄住在張家。一直跟紅線一樣,做着崔鶯鶯的助手,對於張家裡外產業,也十分熟悉了,接手並不是什麼麻煩。
一般的事情,都有管家管事們,她和紅線也只是居中總領而已,更多的其實就是管個賬目,覈對賬本,管着錢款收支。
“七娘你也留下來吧,蘭兒她們姐妹還小,就不要跟着跋涉了,你在家照顧她們。”老爹道。
“你去哪我也去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去洮州我們娘三個也去。”
長安城,秦王府。
皇帝已經給秦齊二王在宮外又各賜一座王府。
李世民的王府,就在玄武門外不遠。說是宅子,其實更是一片宮室,佔地幾乎相當於長安城內的一坊之地。雖然許多地方還沒有營建好,但已經初具規模。
李世民遷出了皇宮,乾脆把學士府也遷到了王府。
“你們可看過文遠的這首從軍行?”李世民問諸學士。
“看過,非常有氣勢。”
李世民點頭,拿着自己抄寫的這首從軍行唸誦,“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哈哈哈,只有張文遠,才寫的出如此氣勢磅礴的熱血詩篇。看着這首詩,我又不由的想起了在隴西的情景,當時是多麼的危急,危如累卵,命懸一線,城破只在旦夕之間。可張文遠卻率領着一羣農夫、工坊學徒,一羣中男少年,硬是一路殺到了隴西城下,將那握兵五萬的慕容伏允也給嚇退了!”
“確實,張文遠非常了得。這詩寫的好,但我覺得張文遠膽氣更甚,不但有膽還有謀。虛張聲勢不難,可誰能憑着幾千少年,卻全殲了三千羌騎呢?”長孫無忌自從隴西城頭知道了張三其實是他們這邊的後,對張三是越發的佩服稱讚了。
“可惜委屈他了。”李世民嘆息一聲。
張超立下如此大功,結果卻反而相當於流放於邊疆,不得回京。
“讓他先委屈幾年,待回頭,咱們風光迎他回來!”長孫無忌道。
李世民知道大舅子的那話中之意,是啊,張三也在隴西城中跟他直白的說明了形勢。事到如今,再抱着任何幻想都不實際了。他打退了吐谷渾,可太子卻勝了突厥,再不動手,拖的越久,就越難。
就先委屈張三些時間,待他解決了太子,定會將他風光迎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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