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到最後一刻,不死不休!
鬱射設站在自己被弩槍擊斃的戰馬前邊,揮舞着狼頭彎刀。手裡的刀越來越沉重,一陣陣的暈炫襲來,他身上多處受傷,傷口來不及包紮,失血過多了。
天已大亮,喊殺聲越來越弱。
他的周圍,已經沒有一個站立着的突厥戰士,唐軍已經裡一層外一層的把他團團圍住。
今天,他是不可能活着離開了。
唐人停止了對他進攻。
阿史那摸末以刀拄地,氣喘如牛。
他放聲大笑,瘋狂的笑。
沒有人迴應他,只有他瘋狂的笑聲,還有遠處不時響起的突厥戰士們的慘叫。
包圍他的唐軍讓開一條口子,一個人向他走了過來。
他擡起頭,晃晃腦袋,看清了站在那裡的那人。
身着銀麟胸甲,腥紅披風,腰懸寶劍。
還記得,一年前,他還是這座城池的主人,那時他在這裡設宴招待了他。想不到,一年後,還是在這裡,他卻已經成了他的階下囚。
“李!”阿史那摸末喊道,語氣裡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鬱射設。”李同樣平靜的回答,兩人彷彿一年前在此相會時互相問好。
“你還好嗎?”
阿史那摸末笑了兩聲,“我很好。”
“你這個樣子可算不得好,你受創數處,流血不止。我看你面色蒼白,體力不肢,已經要撐不住了。再不包紮止血,你就要血流乾而死了。”
“我很好,血不流乾戰不休,李,我要跟你決鬥。有種,你跟我來個決一死戰。”鬱射設提起刀,手顫抖的握刀指向李。
“你這個樣子,還能打的動嗎?”李搖頭輕笑。“鬱射設,你也算是一位貴人,身份尊貴的突厥大汗之子,也是分封鎮守一方的鬱射設,事到如此,何必非要想不開呢。不如放下你手裡的刀,投降吧。跟我回襄陽,去朝見陛下,會給你一個體面和一世富貴的。”
“體面?富貴?投降?你說的這些,是跟頡利一樣吧。聽說頡利現在襄陽,當着一個郡王,時常陪着陛下打打馬球,宴會陪伴什麼的,日子過的倒是瀟灑,只不過在我看來,那不過是成了在李世民身邊搖尾的狗而已。”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響。
“我是突厥大汗之子,也是突厥鎮守一方的鬱射設,我們是高貴的狼,不是卑賤的狗。不要用對頡利的那一套,來對我了。”
“來吧,李,咱們決一死戰,或者說,你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你打,也勝之不武啊。”
“沒什麼勝之不武的,來吧。”他提起刀,對着李。
李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你既然連死都不怕,那爲什麼又急着求死呢?看看你的周圍,還有不少勇猛的戰士,你一死,他們全都得死在這裡。不如你歸附我大唐,我保證你的這些勇士們性命,而且,只要你歸降,那麼你的部族也能得以保全,難道這不好嗎?
“不!”
鬱射設提刀上前幾步,“要殺我的人是你,帶着我的人頭回去吧,放掉這些戰士。”
李嘴角向上揚起,露出微笑。
“看來你也還是有牽掛的人。”
“殺了我吧,放他們走。”
李並不想殺鬱射設,眼下的鬱射設,就是他的俘虜。
這個勇猛的過份,勇猛的有點愚蠢的傢伙,面對着李的陷阱,強攻硬打了半天,結果就是碰的頭破血流,等到他恢復理智想要撤退的時候,已經晚了。李起反擊,他們沒能撤出城外,被困在了豐州的街巷之中。
待到此時,八千突厥人死傷過半,剩下的不到一半人,反被數量更少的唐軍,分割包圍着。做爲八千人之的鬱射設,則慘被李親率衛隊,包圍絞殺。
鬱射設已經逃不掉了。
不過一個死的鬱射設,對於李來說作用已經不大。
他更希望勸降鬱射設,畢竟他是統葉護留在漠南的二設之一,同時又還曾是處羅可汗之子,在漠南河套地區,也是有些聲望的。若能和頡利一樣,把他勸降,讓他歸附。
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李甚至能借此機會,讓鬱射設帶着他的部落歸附大唐。漠南西部地區,也就直接成了大唐的地盤了。哪怕爲了維持和突厥人的和議,那大唐也可以讓鬱射設帶着族人南下。
“我不投降!”
鬱射設五指開開合合,卻不肯放下手中刀。
“鬱射設,你爲何要如此固執呢。你歸附統葉護,難道就是正確的選擇嗎?現在唐突和議,你卻先派刺客刺殺我,又公然率兵越界南下,你想過沒有,就算我們不殺你,可把此事通知統葉護,讓他處置,你能保證統葉護會護着你?別忘記了,統葉護現在北伐鐵勒,若是我們以此爲出師理由,向突厥兵,他就將陷入南北夾擊兩面作戰的困境中。”
“統葉護也許會順水推舟,把你殺了,然後把你的地盤吞了。我相信,統葉護,對於你們東部突厥各領,並不是很放心的吧。要不然,他也不會留你在漠南,又把欲谷設調來了。”
李嘆口氣。
“想想突厥東西兩部,廝殺爭鬥幾十年了,你們相互之間撕殺流血死去的戰士,比起中原和突厥之間相爭死的人可多的多了。就算統葉護不借刀殺人,可你們夾在大唐與統葉葉之間,又會有什麼好?不如南下歸附我大唐,保你富貴,還保你部族安穩。”
“你們是漢人。”鬱射設有些猶豫了。
“那又如何,你們草原人不向來講究強者爲尊嗎?我大唐如今日新月異,實力一天強過一天。統葉護雖然統一草原,但集整個草原之兵,四五十萬控弦之士,都依然攻不破我們的防禦。這一次,我們是守,下一次,我們就是攻了。”
“早晚有一天,我大唐天子的鐵騎,會踏遍草原,那個時候,大唐的戰旗定會插上你們的汗庭。那時,整個草原上的部族,都要恭敬的尊稱我們大唐天子爲一聲天可汗!”
天可汗!
現在降,或者將來降,早晚都要降。
李的話裡,透露出濃濃的霸氣,這是大國風範,大國的自信。
鬱射設一時震住。
“告訴我,鬱射設,你是要追隨一位註定失敗的人,還是要追隨一位偉大的天可汗?”李上前,手握住鬱射設抓刀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問。
“我,我。”鬱射設緩緩的鬆開了手,刀掉在了地上,“我不知道。”
李笑笑,“你心中還有疑慮,這沒有關係。鬱射設,先放下刀兵吧,你可以在以後親自見證這一切。現在,給你的人傳令,讓他們放下刀兵,放棄抵抗吧,不要再流無謂的血,做無謂的傷亡了。”
鬱射設咬咬牙。
最後還是頹然的嘆了聲氣。
他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他本來想一心求死,可李的話打動了他。既然他死都不怕了,那還爲什麼要急着尋死。他還是一位族長,一位部族領,他除了自己,還有家人,還有部族,他要爲他們考慮。
鬱射設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狼頭彎刀,捧在雙手掌心裡,走到李面前,單膝跪下。
“聰明睿智英雄無雙的趙國公,我鬱射設阿史那摸末,向你投降!”
李接過刀,這是一把寶刀。刀身明亮,鋒利無比,卻又很厚重,帶着彎度的刀身,極利於馬上劈砍,這比唐軍裝備的直刀身的橫刀,要更好用些。看的出,這把刀不是普通的彎刀,應當是類似於大馬士革刀這樣的好鋼打造的。
刀柄鑲着一個銀狼頭,還嵌着數顆璀璨的寶石。
“哈哈哈。”李大笑,“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快快請起,阿史那將軍。”
鬱射設降了。
幾千被分割包圍的突厥人也很快降了,雖然有些人還不太服氣,可面對着唐軍的強弓硬弩霹靂手雷,他們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裡的刀兵。
戰後清點。
這一戰,鬱射設八千戰士,陣亡一千六百餘人,輕重傷兩千餘。
而唐軍,戰死才一百餘。
依託着豐州的街巷房屋,李給鬱射設上了生動的一課。以逸待勞,利用街巷對付騎兵進攻,以街壘瓦解騎兵的優勢,最後反切割包圍騎兵,一舉迫降了這支精銳騎兵。
鬱射設和他的傷兵,很快得到包紮救治,只不過他們的兵器和戰馬,還是被收走了。他們表面上是李的客人,實際上依然是李的俘虜。
躺在牀上,身邊是溫暖的火盆,屋裡很暖和,還有用死去戰馬熬製的馬肉湯,可緩過來的鬱射設,卻雙眼無神。
他有點想不明白,八千打兩千,怎麼最後反而卻成了這個結果?
八千最精銳的騎兵啊。
他最後總結出一個結果,不是他的勇士不夠勇猛,而是李太狡猾了。先是以逸待勞,其次是利用了豐州城打街巷戰,這都是他們不曾遇到過的,大意之下,才嚐了這敗績苦果。
如果再來一次,他絕不會這麼衝動。應當先休息一晚的,另外,他不能那麼急切的猛攻,應當專攻一路,多些準備,下馬步戰,一點點推進。
哎,這個時候說這些,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