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貿易的興起,除了帶動了六大港口城市的展,帶動了工商製造業興榮外,也讓走私和海賊多了起來。
而有的時候,海賊和走私並不分開。
相比起明時的海貿,大唐並不禁止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朝廷設了市舶司和海關,一年能收到不少的關稅。
大唐已經設立了六個港口海關局,所有進出海上的商船,都須先繳納關稅才能進出。海關稅又分爲船稅和鈔稅,船稅按船隻大小定額收取,而鈔稅則按貨物從價二十稅一。並對某些重要的物資進行禁出口,如銅錢、鐵料、武器等。
二十稅一的鈔稅自然算不得高,相比起海貿的巨大利潤這點稅其實很少。但朝廷也不是這麼簡單的,船鈔和鈔稅只是海關正稅,另外還有附課。而附課往往比起正稅要高,有時甚至達幾倍之多。
這些正附稅最後自然就轉爲了商貨的成本,使得貨物價錢增高,利潤也會相應的減少。於是乎,就開始有了走私。有些走私只是爲了逃避海關的稅收,而有些,則是爲了走私一些禁運的貨物。
“走私很厲害?”
“走私當然厲害,只要有一成的利潤,走私犯就會大量出現。如果有兩成利潤,走私犯就相當活躍。而如果有五成的利潤,走私犯就能鋌而走險,要是有一倍的利潤,走私犯敢無視任何法律。而如果有三倍之利,他們敢犯任何罪行,殺人放火在所不惜。”
李說道。
“你知道如今民間說的兩種最新興的生意是什麼嗎?”
“海上貿易?”程咬金問。
李搖頭。
“不,是私鹽販子和海上走私上販。這兩個職業,被稱爲最新興的職業,也是最暴利的行業。只要肯鋌而走險,肯冒險,那麼基本上不要什麼本錢,不需要什麼難度,就有獲得暴利。”
“嗯,朝廷如今的新鹽政,確實有些坑爹。”程咬金用了個新詞,那高昂無比的鹽價,私鹽販不興起纔怪。朝廷給鹽商的批價都是六十文錢一斤鹽了,而鹽商還要加價賣。鹽這東西根本就不值那麼多錢,幾文一斤都了不起了,這意味着直接走私販鹽,有着數倍之利。
“海上走私,利益絲毫不下於販私鹽。弄條小船,然後繞過港口海關,悄然出港,在海上與商船交易,買賣貨物,僅是逃的稅,就讓他們的貨賺上大筆。”
“逃稅走私,這可是重罪。”
朝廷對於走私打擊很嚴厲,因爲走私損害的就是關稅。朝廷如今一年鹽稅計劃能收入一千二百萬,而海關稅收也能收入五百萬貫。這麼大筆的稅收,必須得保證控制走私的情況下。如果走私猖狂,鹽稅和海關稅必然大降。
對於走私犯,販私鹽一石以上就是斬,一斗以上就是流放勞改,一斤以上都是重罰勞教。而海上走私,同樣嚴厲打擊,擁有走私船的走私犯,一經抓捕就是絞,從者流放勞改。
可還是那句話,打擊雖嚴厲,但那巨大的走私暴利,讓許多人鋌而走險。甚至短短的時間裡,已經有了比較大的走私產業鏈條,有人組織貨物和銷售走私貨,有人運輸,有人出海。
在鏈條裡,是不少的地方豪強參與其中。
李不走私,是如實納稅人,因此對他們來說,走私犯就影響了他們的利益。那些人不納稅,因此商品可以比他們的價格更低。不論是出口還是進口,都在妨礙他們。
最讓李不滿海上走私販的地方,還在於他們是真的不怕死,也不顧律法,什麼賺錢他們就販什麼。
大唐的銅錢,金幣銀幣,甚至是銅器鐵器,乃至於鐵料鋼材,甚至是武器。
大唐的冶鐵技術和刀劍工藝,領先當代,最爲先進。於是乎,有些走私販便建地下工坊,私自打造唐刀等,然後向周邊的國家出口。
唐刀和唐弩、唐弓,成爲周邊國家極其歡迎的商品。
蛇島,就在渤海海峽之中。
在登州與大連之間的海峽,一共有大小三十二個島嶼,如同一串珍珠一樣散落其間。海峽直線距離也不過二百里,有着這些大小島嶼,就讓登州與遼南交通便利起來。
這裡是一條傳統的航線,大量的商船往來,也使得海盜和走私犯在這裡繁榮。
“一千多人啊。”程咬金紅着眼睛,“登州刺史真沒用。”
李在旁邊不急不緩的道,“事實上整個海峽中羣島上的走私犯以及那些私逃出海的流民等,足有數萬人之多。”
“這怎麼可能?”程咬金在登州呆了這麼久,還是頭次聽說這樣的消息。
“有什麼不可能的,島上不僅是海賊,還有海賊們的家眷。另外島上也有不少走私犯的據點,他們甚至在島上建立了許多作坊,生產加工違禁出口物。有些大的走私犯,乾脆在島上建立了碼頭,設立了交易市場。你是不知道,那羣島之上有多麼熱鬧,他們甚至在島上建房屋、工坊、還屯田種植、捕魚打撈呢。”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什麼樣的事情都有人幹。
絲綢之路上,西域胡商翻越雪山,穿越茫茫戈壁沙漠,辛苦的跋涉,不就是因爲絲綢之路貿易帶來的利潤嗎。
“入娘賊的,那咱們何必先去什麼百濟新羅高句麗,正好在這羣島練手啊。幾萬人,這要全抓了當奴隸,得填補多少勞力空缺啊。”
他再次罵登州刺史沒用。
“你也別罵刺史了,刺史也挺不錯的,起碼登州港有如今的展,他也是功不可沒。再說了,圍剿海賊和打擊走私犯的事情,刺史也管不上。那歸駐軍和市舶司衙門管,朝廷也是有感於如今走私和海賊的猖狂,不也正式設置了水師嗎,市舶司和海關也設立了緝私隊,一步步來,不用急的。”
雖然朝廷動作有點慢,但並不算晚。
這些走私犯此前能弄的如此之大,其實也確實是地方官府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些走私犯,有幾個是真正的光腳的,都是有跟腳的,後面是地方豪強。
但地方官府縱容,不代表着朝廷會縱容。
廟島羣島上再繁榮,可也不會長久,朝廷一旦出擊,他們就會灰飛煙滅。
李對於一些走私犯懶得關注,不過程咬金非要拿他們練手,要抓人,李也不反對。
蛇島,一座不大的島,距離登州更只有三十里,一夥上千人的海賊居然就盤踞在離伏波艦隊水師母港三十里的地方,說來也是搞笑,可卻是事實。
在他們旁邊的那些島上,還盤踞着其它的大小股海賊,和許多走私據點,可一直都相安無事。因爲大家守着登州港,守着登州新羅航線,都能吃的滿嘴流油,根本不必要內鬥相爭。
李和程咬金甚至都沒去構思一個作戰計劃。
因爲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一直以來官府對他們的不管不問,讓他們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是海賊了,其實他們也很少殺人越貨,他們現在的生存方式更溫和一些。
派幾條船,每天在海上收錢。
航線上過往的商船都很配合,好像交稅一樣,送點錢,再送點貨,然後就可以順利通過。海賊們甚至跟商船上的人都很熟悉,每次收錢都氣氛融洽。
甚至他們有時還會向商船推銷點自己的走私貨,有時也會向返回登州的商船優先購買點新羅高句麗的貨物,用的都是熟人價。
從這方面來講,紅毒蛇海賊們真的快忘記自己還是海賊了。
他們的老窩離登州水城才三十里,一千餘人盤踞着一個不小的島,在島上有碼頭,有避風港,有寨子,甚至還有一片自己的倉庫和田地。在上面種菜種糧,千餘人過的瀟灑滋潤。
當李的十條商船駛近的時候,海上幾條小船沒有靠過來。
他們認出了桅杆上的旗幟,尤其是領頭那兩條船上的旗幟,白虎玄鳥李樹枝,這可是灞上李家的旗幟家徽,紅毒蛇的人識趣的不會來討要好處的。
這樣的頂級豪門,他們惹不起。
以往,他們只當是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天,這些船卻拐個彎,向他們駛來。
“好大的船啊,三桅大蓋世,八百料船呢。”
“我感覺李家那兩條要稍大點,估計得有一千料。”
“灞上李就是豪氣,你看他們家的商船,裝飾都不一樣啊。涮的藍色和金色的漆,看着多漂亮,還有那船像,那是一條蛟龍啊,光這個船像,我估計就值人家一條三桅船的錢了。”
“他們怎麼好像朝我們島上去了,要幹嘛?”
蛇島。
島上一片安詳,海賊們的老大紅毒蛇是個女人,遠近聞名。據說早年曾經是江淮杜伏威軍中的一位女將軍,後來杜伏威暴斃長安,而輔公石叛亂,江淮軍一朝而滅。這位女將帶着百餘手下來到島上,在此立足,慢慢的招納了一些舊部,接來家眷,做起了無本買賣。
一早。
紅毒蛇在檢查島上的幾處作坊,一家唐刀作坊,一家銅錢作坊,都是仿製的朝廷橫刀和貞觀通寶,這些東西在外面很有市場。
紅毒蛇很有野心,也有眼光,知道做海賊長久不了,這兩年也開始藉着海貿之利,準備洗白。
她聽說趙國公李如今就在登州水城裡,她這些天一直找人疏通關係,想要與這位手眼通天的趙國公通上話,不爲別的,只是希望能夠接受招安,過上安定的生活。
“大當家的,不好了,我們被人堵了!”
一名彪型大漢跑來,面帶慌張。
“被誰堵了?”紅毒蛇平靜的問。
“李···是····灞上李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