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突然興起了一股子刺青風。
尉遲寶琳那天喬遷之喜,他在洮州城也亨受了洮州官員的分房福利,以不高的價格買了一套宅院,那天長安四少一起請張等去喝喬遷酒。恰逢張去江心市視察去了,尉遲寶琳四個喝的很高興,客人走後還喝了不少,結果喝嗨了。
白鹿大麴勁很大,喝起來時比灞上燒春口感好,不那麼跟燒刀子一樣。可過後那酒力卻相當大,喝高了的四少不知怎麼的就去逛街。
然後看到了街頭的刺青師。
此時刺青的匠人多稱爲劄工,刺青也稱爲雕青或者膚扎、鏤身等,然後四個中二少年就湊上去也要求給他們刺一個。
北魏以來,並不是只有罪犯才刺字的,許多少年一樣喜歡刺青。
長安少年多英雄,胴臂競相比雕青。
尉遲寶琳左胳膊刺了一行字,“我爹是武神!”
右胳膊也刺了一行字,“軍神是我哥!”
程處默也給兩條胳膊上都聞了一句,左胳膊是“生不怕張文遠,死不畏閻羅王!”
牛見虎則更彪悍,直接把張的那從軍行的詩給刺上去了。
“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李感則左胳膊聞了一隻鷹,右胳膊把張的頭像紋上去了。
四個中二少年的腦殘行爲,結果居然還有了跟風的腦殘粉。不少關中移民子弟居然跟風,許多人刺鷹或者刺張的名字,還有刺張頭像的。
更有一個,直接在身上聞滿了三字經的。
張在江心市住了幾天,處理邊市的事情。等他回到洮州,看到八月已經天涼的洮州,居然有好多人故意露出兩條膀子,甚至有打赤膊的。
各種各樣的刺身,相當耀眼。
一開始張還以爲都是些罪犯、奴隸,後來一看,不對。
罪犯刺青都是在面、額、耳後,奴隸則都是在頸部和手臂。
可是這些人則多是刺在胳膊和胸膛、後背上。
尤其是刺的字、圖案,都明顯不是罪犯和奴隸的規格樣式。
等張騎在馬上,看到旁邊一個傢伙裸着個背,大搖大擺走在他前面,背上居然紋的是他的騎馬馳騁的刺青時,簡直驚呆了。
既佩服那劄工的技術,同時也佩服這個傢伙,好好的給自己刺這麼一背。
尤其今天其實天氣還挺涼的,下着點毛毛雨,張都披上羊皮馬夾了,這傢伙卻裸着上身,好拼。
在都督府前下馬,張一進去,馬上召來馬周詢問。
“這到底怎麼回事?”
“咱們的四公子引領潮流啊!”馬周苦笑着道。那四個貨,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張才能鎮着住,張不在,別人還都很難管的住他們。
聽說居然是程處默他們鬧起來的,張氣的嘴都快歪了。
“來人,立即把那四個傢伙給押過來!”張叫來自己的牙兵。
程處默四個很快被叫來了,有點畏畏縮縮的。那天也是一時酒後失瘋,事後也有些很後悔的。
“把衣服都脫了,讓我好好欣賞下你們的刺青!”張微笑着對四人道。
李感看張那笑容,越不安。
“三郎,那天我們慶祝寶琳喬遷之喜,一時喝多了幾杯。..”
“廢話少說,你們自己脫還是我讓人來給你們脫?”
衣服脫下,四人身上的刺青顯露,剛刺的字,皮膚都還紅腫着。不過字和圖案倒是很清楚的,張看到尉遲寶琳兩條胳膊上刺的字,差點忍不住要笑。
看到最後,他也是無奈搖頭。
“寶琳啊,你這樣子,你爹知道嗎?”張問尉遲寶琳。
想半年多前,張初次在河北見尉遲寶琳的時候,這孩子還挺老實單純的。怎麼跟着李感牛見虎他們纔多久啊,居然已經都混成這樣了。
瑪德,還我爹是武神,軍神是我哥。草!
你怎麼不刺個我爸是李剛呢?
還有程處默,那個時候在灞上跟着自己身邊的時候,多好一孩子啊。
瑪德,現在居然在胳膊上刺上一句,生不怕張文遠,死不畏閻羅王?這句話他該怎麼理解?是把他當成閻羅王?
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把我當閻羅王?程處默啊程處默,你太讓我失望了。
牛見虎刺的那句詩,倒挺有氣勢也還挺文藝的,張勉強能接受。可李感居然把他的頭像都刺上身了,你這樣會讓人誤會我們有基情啊。
“這個可以弄掉嗎?”張很和氣的問道。
“弄不掉了,針刺的很深,又塗了墨。”
張抓着程處默的胳膊左右看了看,還捏了捏,“直接拿刀子削掉外面這層皮,應當就行了吧?”
程處默臉色急變。
“三郎,這可使不得,削層皮,那不死也得廢啊。”
“你怕什麼,你這上面不是刺着生不怕張文遠,死不畏閻羅王嗎?”張問。
“三郎,我們錯了,都是喝醉了。”
張轉身回到坐位,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上,“胡鬧,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開的這個頭有多惡劣?洮州城的這些少年個個刺青紋身,大冷天的,還故意露胳膊打赤膊的,這成什麼樣子?”
要不是知道那些跟風的腦殘粉都是些府兵的子弟,而不是府兵,張真的要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軍中重要的就是軍紀,是嚴肅的作風,而不是弄的跟一羣長安遊俠兒一樣的。
長安這種風氣就很濃,但長安是長安,洮州是洮州。洮州這樣的邊州,不能有這種風氣,更不能是由程處默他們帶動這股風氣。
他們可不是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他們現在是洮州都督府下的車騎將軍,一人管着個八百人的軍府,守着一座軍堡,管着一鄉數十里地。
想想,歷史上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就沒管教好,也成了中二少年,染上了非主流的病。好好的大唐太子不當,非要角色扮演突厥人,還給自己定了個目標,將來要做一個真正的突厥人。
這不有病是什麼?
宮殿不住,要住帳篷,還要帶着東宮護衛學習突厥人騎馬奔馳,踩壞莊稼。結果作死作的最終把自己腿給摔斷了,成了一個瘸腿太子,最終甚至太子也被廢了。
這就是非主流的下場啊。
要是自己的兒子以後也這樣,張一巴掌直接給他拍暈。
“看來你們四個很閒啊,不需要訓練士兵,不需要操持軍務,真的很閒。”
牛見虎爲自己辯解,“三郎,那天我們是休沐,要不一般也不敢飲酒的。”
“就算是休沐,你們也應當有個限量剋制。”
張有些語重心長的道,“你們如今也是車騎將軍了,雖然年輕,但這已經算是軍中要職,得做好榜樣。”
“三郎,我們知道錯了。”四個傢伙低下頭。
張無奈搖搖頭,對孫伏伽道,“你派幾個上街去,看到那些刺青了故意露膀子打赤膊的蠢貨,都給抓到衙門來,然後直接來個枷號遊街示衆。他們不是喜歡露嗎?那就扒的他們只剩條兜檔布,讓他們遊個夠展覽個夠。”
“現在都是農忙時節,不在家幫忙墾荒種地,跑到街市上來招搖過市,浪蕩個什麼?下次這些人若是再犯,直接給他們臉上、額角刺字,讓他們去做三月徒刑苦力!”
孫伏伽笑着點頭。
他也看不慣那些小年輕的招搖、浪費,太輕浮了。
“你們四個還笑的出來?從今天起,你們停職反省。免去車騎將軍職務,降爲洮州牙兵四都都頭,什麼時候你們反省徹底了,再考慮任回原職。回去收拾一下,明天隨我出去。”
張一下子把他們從車騎將軍降到了牙兵都頭,原來管八百,現在管五十。可這四個傢伙居然還笑的很高興,“做都頭好,那勞什子車騎將軍挺無味的,我就喜歡跟着三郎身邊。”
“滾,都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
張喝道,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傢伙。
“經略剛剛回來,又要去哪?”馬周關心的問。
“朝廷授了我一個鹽鐵使和鑄錢使,我總不能無所做爲吧?我打算在洮州轉轉,看能不能找到鐵礦、銅礦的。若能現銅鐵礦,對朝廷、對我們洮州來說,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鐵能打造軍械,銅能鑄錢。
一涉及軍事,一涉及經濟工商,當然非常重要。
洮州的工商業越來越繁華,也越來越強烈的感受到錢荒帶來的麻煩了,這極大的限制了洮州的商業展。
若是洮州能找到銅礦,直接在洮州開爐鑄錢,對洮州的工商業都是有好處的。
貨幣不足,帶來的後果就是錢貴物輕。商品便宜,並不都是好事,錢貴物賤,結果就是傷工害農、市場凋敝。
這幾天,張陪着宇文士及到處轉,也知道了不少朝廷的數據。
比如大唐現在有九十九個鑄錢爐,一爐一年開工鑄錢十個月,只能鑄三千三百貫,一年才能鑄三十三萬貫錢。
而大唐一年的銅開採量只有二十餘萬斤,銀的開採量不到三萬兩。
朝廷回收舊錢改鑄新錢,結果得用五六枚才能改鑄一枚新錢。
另一方面,朝廷對於銅礦的現開採也很落後,唐初有銅者六十三縣關內二隴右一江南三十一.....
朝廷只在六十三個縣裡現了銅礦,而且多集中在江南和嶺南等地。關內只有兩個縣現了銅礦,而隴右,居然只有一個縣有銅礦。
洮州原來就沒有銅礦的。
不過張雖然知道中國不是個銅礦豐富國家,但也絕對沒這麼少的。就是洮州,也是有銅礦的。
以前歷代都沒在洮州現銅礦,只能說沒有認真的堪探,畢竟這裡也是邊州之地。
“我聽聞疊縣有銅,要去實地堪探一下。”張跟馬周他們解釋,只說是有消息傳聞,而不會告訴他們,他其實有清楚的知道洮州有銅礦,還有許多處銅礦。只不過原芳州境內的那一處儲量較大,而且也較易開採而已。
還欠9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