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麥收的季節, 暫時把那些煩人事情丟到腦後,全身心的打理莊戶上的事情,麥收後還有幾十家農戶重建的事情, 至於秦羅流產的事情, 我自然感覺自己沒做那些事, 並沒有當作一件大事, 可是我忽略了夫妻間那微妙的關係, 有時候夫妻之間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重要的是經常交流和溝通,我一直認爲有些事不需要去解釋, 因爲我問心無愧,可是在不知不覺中, 讓仲欱感覺到了疏遠, 感覺到我對他的不重視, 心裡的天平在傾斜,後來我知道的時候, 已經給他造成了深深的傷害。
我沒有等到仲欱的休書,也沒有聽說要把我告官,就在我認爲這件事情就要不了了之的時候,陳子昌和小順又來了,帶個我一個不算是好的消息, 原來那日陳子昌雖然答應我不把秦羅的事情告訴別人, 可是回去後他心裡氣不過, 感覺讓仲欱誤會我對我很不公平, 於是就拉着小順又去找了仲欱, 把秦羅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小順也證實年前曾經在店裡見過扮作男子的秦羅, 還有那個香包也是當時她遺落在店裡的,仲欱雖然有些懷疑,但是結合自己過年不明不白的醉酒,不明不白的就進了秦羅的房間的事情,也就信了幾分。於是神色之間很是悵然,原來那秦羅在家裡每日啼哭,說我害了她的孩兒,於是仲欱許諾即使滅有沒有孩子,也讓她做二房,可是那秦羅卻不答應,非要休了我,做夫人才罷,婆婆更是聲色俱厲,要把我這個不仁不義的東西趕走,仲欱左右爲難,聽說了這件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對母親解釋,恰逢長安爲準備壽王大婚,從洛陽宮挑選人手,仲欱就報了名字,這幾日就要動身了。
我聽了以後心裡也很是悵然,事情說出來,做錯事情的人往往得不到懲罰,而其他人卻因此受到了傷害,一直以來,我不想讓仲欱知道這件事情,就是怕他受到傷害,可是還是避免不了。
我不知道仲欱會不會來和我告別,那一刻,我特別想見他,於是和陳子昌小順回了城裡。
雅緻的茶樓,一邊是緩緩的洛水分支,一邊是喧鬧的大街,臨窗的二樓雅間,我在等待仲欱,這是小順原來當夥計的那個地方,我不想回那個家,就在這裡等待仲欱,小順已經去叫他了。
我看見仲欱從大街的盡頭走來,一身素淨的袍子,他從來都是穿的這麼素淨,不像陳子昌的花哨也不似李墨不動聲色的奢華,他素淨的就像一個普通人,他走的很慢,頭也不怎麼擡,我想起剛來的時候,他是匆忙的,神色間常有一絲焦急,因爲他要照顧很多人。後來他是快樂的,步伐也是輕盈,臉上長有幸福的笑容。再後來有了秦羅,他更多的是無奈,對我笑的也是勉強和小心。是什麼改變了,是生活還是我們。
終於聽到了他上樓梯的聲音,我居然有些緊張,我站起來看他打開雅間走了進來。他一向整潔的臉上居然有了些胡茬,眼睛裡是我看不懂的落寞。
“夫人。”仲欱對我微微的一笑,在我看來那笑容很是苦澀。
“來了,還好麼。”我說道,什麼時候我要用這種客氣的口味和他說話,他是我的夫君,那個冬夜給我賣餛燉的夫君,也是揉着我的肚子說涼粉的夫君,可是我們面對面坐着,只有嫋嫋的香茶在眼前飄散。
“你真的要走,要去長安。”我說道。
“是的,後日就要動身。”仲欱道。
“那什麼時候回來。”我問道。
“年前應該能回來,壽王臘月十日大婚,但是想留在長安也不是沒有可能,也許就不回來了。”仲欱一字一頓的說。
“仲欱,我很難過,我不知道怎麼讓你開心,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我心裡是酸澀的苦。
“這不怪夫人,夫人沒有做錯什麼,蘭芝,你知道麼,我很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你沒有做生意,沒有秦羅的時候,我們沒有錢,每天下差回去就想着怎麼給你做頓好吃的,看你癡癡的等我回來,看母親如何指責你也是嗤嗤的笑,那個時候我很忙也很累,但是我有責任,我感覺在你的面前我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和丈夫。可是後來,你變了,你聰明瞭,你獨立了,你似乎不再需要我了,你一做生意就比我的月錢多的多,你不需要我養家了,你讓我出去和別人吃酒,去玩,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不喜歡,我喜歡照顧我的蘭芝,可是你很忙,忙到我即使給你做了飯你也沒時間吃了。我想起那個晚上,你生病的那個晚上,你和我撒嬌,在冬夜我給你買餛燉,我的心是火熱的,不生病的時候很虛弱,需要我照顧,我甚至希望你你一直病着。可是後來又出了個秦羅,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多好,你想維護什麼,還是你不相信我,從醉酒你應該就知道這是個圈套,可是你什麼都不說,你和我生氣,你是不屑還是不在乎,我一直在等你和我鬧,那樣我才能確定我在你心裡的位置,可是你沒有,你把心思都用在店裡,你根本不和我說話,我想你是不在乎我。你到了農莊,我心裡不忍,每次我來到莊子後還是走了,我不知道來了多少次,也沒有勇氣來找你,你從來不回去,你很忙,你又找到了新的事情做,你很快就忘記了分離的痛苦,你肯本不需要我是不是。”
仲欱一直在說,這是我和他相處這麼久一來,我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我知道他心裡太難受了,我的眼裡已經都是淚水,我想起以前的種種,我在不知不覺中忽略了太多的事情,我想等我把一切安頓好,建造一個屬於我和仲欱的世外桃源,所以我投入太多,可是我沒想到,在這個過程裡,我已經把仲欱遠遠的推開了。
“秦羅的事情你不告訴我也就罷了,可是不管那件事情,你總是那樣不去辯駁,不去哭鬧,你就這樣堅持着,是我不值得你信任,還是我不能被你信任,你變了,變的很強大,強大到不需要我安慰,不需要我呵護,我感覺自己無能,一次一次看你受傷害,我什麼也做不了,你也不需要我做什麼,你有什麼苦處也不告訴我,我感覺我就是一個陌路人,一個軟弱的人,我依賴你給我更好的生活,我依賴你給我創造一個美好的家庭,蘭芝,你想過沒有。”仲欱說話的時候,頭深深的低着,他不敢看我,我知道,他害怕看到我,也許一但看到我的眼睛,他就沒有說下去的勇氣。
我沒有想過,我承認,我沒有想過我努力去做的後果,是讓仲欱感覺到了委屈、無奈、無能甚至是一種侮辱。“所以你要走,你要離開我。”我的心在顫抖,我第一次感覺到一種風雨飄搖的零落。那種驚慌,在我剛到唐朝失望的時候也沒有,在我掉進河渠的時候也沒有,在騎馬幾乎要凋落的時候也沒有,雖然那個時候我也難過我也驚慌,但是我心裡還有一個信念,一種堅持,就是一切都會好,可是現在我什麼也沒有,我把握不了,我該如何做,才能讓仲欱不難過。
“嗯,我想離開一段時間會好一些,讓我想一想,我也不想和秦羅在一起了,不想面對她還有母親。”仲欱說。
“那好吧,你出來走走也好,我會一直在農莊,家裡你也不用操心,母親那裡我也會照顧。”我說道,我的心裡明明很難受,可是我卻流不下一滴淚水,我想說我會想你,我不想讓你走,話到嘴邊又成了別的。
仲欱走了,也許他想讓我出言挽留,可是他會爲我留下麼,即使他留下,會不會還是那樣的痛苦,秦羅因爲所謂的流產事件,叫囂着要把我休了,她做夫人,因爲害怕母親大人生氣,事情的真相仲欱並沒有告訴母親,也是,如果婆婆知道自己挑選的兒媳以前是青樓女子都不如的野雞,可能設套讓自己兒子去鑽還有她的份,懷孕的事件也是假的,婆婆會不會氣死,還有秦羅,以後估計真沒臉做人了,可是我們這樣想,不等於她也這樣想,像秦羅這樣的人也許根本就不考慮臉面的事情。
仲欱交待不需要再送銀子過去,他的月俸還在洛陽這裡,陳子昌會按月送到家裡,錢嫂子也不要再去家裡了,我想仲欱是不想在錢的事情上再依賴我一點,或者是因爲錢小順的出現他有些吃味,總之,我都答應下來了,這個男人的驕傲在骨子裡,他也只剩下這麼多了,我不能再剝奪。
仲欱走了,我看着他素淨的袍子又出現在大街上,只是這次是背影,他的頭還是低着,默默的走自己的路,看着這個男人,我的心是疼的,可是我不想出聲挽留,我坐下來喝那杯早已冰涼的茶,沒有看到仲欱回頭深深的凝望,因爲泡的太久的緣故,那茶真的是苦澀,苦到我的心裡,我想那樣一直坐着,什麼也不做,就那樣坐着。直到小順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