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 山楂還要照賣,我考慮再三,還是沒有把花生推出去, 唐人對花生的認識, 多在生吃的層面上, 帶殼的五香花生, 不帶殼的油炸花生米, 既是下酒的好菜,也是閒暇的零嘴,可惜我種的不多, 產量也不是很高,爲了留作明年的種子, 我只能待來年再說, 我倒不怕種的多明年賣不出去, 我可以榨油賣的,可比直接賣花生還賺錢。
收秋、種麥、割草、儲倉, 一切安排妥帖,天也冷了,閒的出不了門,還好惠娘這些日子臉色緩和了許多,也許是看在我有身孕的份上, 多少也肯陪我坐坐, 小順送來各色的花布和綵線, 說是用來給孩子準備衣物, 說是惠娘託他的, 在我眼皮低下二人什麼時候有了接觸,我打趣小順, 那小子只是攏了手咪咪的笑,越來越有老闆的城府。
惠娘自是心靈手巧,裁衣做樣,都是行雲流水,我倒成了打下手的了,我感嘆道誰娶了惠娘真是有福氣,若是做了她的孩兒自有可身漂亮的衣服穿,本來是有心攪動惠娘心底死水,看能不能也保媒拉縴,料那小順是有些意思的,不料惠娘手下一抖,一塊衣料就報廢了,扔了剪子冷冷的坐在院子裡呆了半天,看來我又說錯話了,我還真是不在行做這個。不過,那惠娘卻定有一段說不得的往事,不知道是喜是憂。
掰着指頭算算,壽王臘月是十二日大婚,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底了,仲欱的工作也快結束了,只是聽說西去長安的路上下了大雪,路幾乎不通,不知道年前回不回得來,關鍵是仲欱願不願意回,我倒是希望他回來,以後什麼都不再說,有了孩子,二人在這莊子裡好好過日子也就罷了。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好生過着,聽小順來幾次都說那秦羅日日不在家裡,吃酒耍牌,對婆婆的態度也不好起來,總之是不肯安生的。還有李墨,不想也罷,本來就不是我該想的人,那珀斯貓在炕頭暖和的地方舒坦的打着呼嚕睡覺,那是李墨每次來最喜歡呆的地方。
這一日依舊盤在炕上做些針線,天冷也不想動,那肚子更是吹氣一樣大了起來,算算日子,出了正月差不多就該出生了,真是應了那句:“一花一子又一春”,不過,這一子卻不在秦羅那裡,正抱着那藍眼睛貓兒胡亂想些事情,虎妞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來,神色有些驚慌道:“姐,外面來個大官,說要拿你的。”
我心裡有些疑惑,我本本分分在莊上,何來拿我的說法,不過虎妞說話向來不清不楚,便不放在心上,只是慢騰騰起身查看。就聽得人馬喧囂,果真是來了一些衙役官差,涌了一院子,一位頭戴官帽的中年男子,白白淨淨的沒有一根鬍鬚,看樣子是個官爺,看樣子倒是和藹,不過人表裡不一的多了。
“那個是劉蘭芝,快些出來迎接縣令大人。”一個衙役在門前叫喝。
“我就是。”我正下炕出去,只得緊走幾步到了院子。
“還不快些請縣令大人就做,你那婦人太不知禮數。”那衙役喝道。那縣令卻一眼盯在我的肚子上,對那衙役擺擺手,卻徑自進了屋裡,我吃不透這父母官的來路,反正我對話語不多的男同志總是有些發怵的,剛要進去,卻發現那些衙役後面還有一位嫋嫋婷婷的熟人,不是那秦羅又是誰,看來這次沒好事。
“見過縣令大人。”我進屋施禮,俗話說縣官不如縣官,雖然是個百戶侯的妻室,這塊地界還是歸這個縣令管的。
“你就是那劉蘭芝。”那男子低頭問道,口氣不輕不重。
“是。”我答道。
“恩,現在焦家老夫人和焦氏秦羅狀告你,嫉恨殺子,致使焦秦氏流產在先,後有休書下堂,霸佔農莊,現又通姦互爲,已有身孕,你可認罪。”那縣官還是不緊不慢,摸不清是什麼態度。
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估計秦羅肯定是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情,先前小順說的壽王小三的事情什麼之類的估計她也知道了,不定誣陷我什麼呢,畢竟這會仲欱不在這裡,至於休書的事情,也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是。
“回縣令大人,那秦羅流產一事,我當時不在城裡,前面懷孕無有實證,流產也只是一面之詞,當時不告,現在恐怕更無意義。”我說道。
“嗯,那懷孕流產的事情本來是你們家事,你們當時不告,我也不會追究,何況這事發生在洛陽城裡,也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也算罷了,可是那焦秦氏說你已下堂,還在莊戶上的事情,你有何話。”那縣令大人聲色不動。
“你問那秦羅,什麼時候成了焦秦氏,可是經過夫君同意的,至於休書,我從未見過,何來下堂霸佔之說。”我看向那秦羅,看她要玩什麼花樣。
“秦羅,你告狀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有休書,休書何在。”那縣令問那秦羅。
“當然有,給你。”那秦羅喜滋滋的掏出一張紙呈了上去,當着我的面還飛眼給了那縣令大人,那男子輕咳一聲,緊緊臉色低頭去看那休書,臉色愈是陰沉,我不相信那是仲欱寫的,心裡卻是有些吃不準。
“咳咳,這休書不能作數的。”那縣令大人皺眉半天,終於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爲什麼不作數,這不是休書麼?”秦羅直着脖子喊,有些着急。
“哼,你識字不多吧,這是你婆婆寫着哄你的,沒有焦仲欱的簽字署名,是做不得數的。”那縣令大人皺眉說道。我也鬆了口氣。
“那她懷的誰的孩子,正月裡她就到莊子裡來了,和夫君分居着呢,結婚三年多沒孩子,到莊子一住就有了,肯定是有姦情。”那秦羅嚷道。
虎妞在一旁早就看那秦羅不順眼,上次的事情虎妞還記在心裡,虎妞插話道:“壞女人,等姐夫回來收拾你。”
那縣官聽了這話,把頭轉向虎妞,我心裡有些擔憂,虎妞說話不知道拐彎,不知道會說些什麼出來,一旦讓別人拿住什麼把柄,真是有嘴也說不清楚了。
“你說說,你姐夫去那裡了。”縣令大人循循善誘裝出和藹的樣子。
“哼,去長安了。”虎妞說道。我鬆口氣,那仲欱的確是去了長安。
“哦,什麼時候走的啊。”縣令又問。
“嗯,什麼時候,吃月餅前走的,還告訴我好好的照顧姐姐,有什麼事情等他回來說,還說回來再給我一匹好馬呢。”虎妞洋洋得意的說。完了,這傢伙說的不是仲欱,是李墨,急的我身上都有汗了,這會真是有嘴說不清楚了,可是虎妞爲什麼喊她姐夫,我想不明白。
“哦,你姐夫不是焦太醫麼。在那給你說的,是這個莊子裡麼。”縣官問道。
“是啊,還有一個姐夫,在那個莊子住着的。”虎妞說道。
下面說什麼也沒用了,反正仲欱也不在,四月底那場春風到底是了無痕了,有虎妞說出了李墨的存在,還一口一個姐夫,我是白口莫辯,只能在秦羅得意的笑容裡被鎖送了縣衙,虎妞要一直跟着我,自然也進了,那縣令還是不冷不熱的態度,倒也不是一耙子把我打死,說等仲欱和那李墨回來,人證到齊再說,但是目前證據對我不利,我也吃不透那縣令和秦羅的關係,是不是真的要致我死地。
說真的,牢房真不是人住的地方,雖然我不是個很講究的人,但是裡面的陰暗寒冷也不是我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所能承受的,還好的是我前腳進來,錢小順後腳就來探監,我倒還好,小順就有些撐不住,眼睛都有些紅了。
“夫人,小順對不住你,錢也使了,人也託了,那縣令大人面都不見,小順也不知道怎麼辦好。”錢小順低頭擦着眼睛。
“唉,你也別難過,我想我也不至於這樣短命的樣子,那縣令大人也不一定要我死的,不是說等仲欱回來再說麼。”我安慰到。
“夫人啊,你那裡知道,這就是陰謀所在,本來焦太醫不在這裡,懷孕的事情也說不清楚,現在秦羅告發,說有證據也有,說無也無,所以也只是收押,這裡的環境可不是夫人能呆住的,到時候如果有個萬一,那縣令也擔不着責任,就是要夫人自生自滅的,如果再往懷裡想一想,誰在飲食上動個手腳,還不是冤死在裡面了。一個長到我店裡買東西的丫頭說,那秦羅和縣令的第七房小妾原先是好姐妹,那縣令買的青樓女子,置的外宅,那秦羅不知道怎麼就和她勾搭上了,我想今天這個事情肯定有那小妾吹風的結果,那縣令爲討小妾歡心,所以治你怕弄錯了,好歹也是個百戶侯是不是,不治你又不好,就這樣拖着,讓夫人受苦啊。”小順把緣由給我分析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