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歷來都是個講究資歷的地方,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亦或者是將來。
大唐初年,戰亂不斷,幾乎有着幾十年的亂世光陰,不說那些將軍校尉級別的,就是一個隊正,一個夥長,一個伍長,哪個身上沒有戰功?
的確,有很多人都只是憑藉着戰功硬升上去的,他們的自身實力,其實並不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伍長和夥長這兩個職位還稍稍好一些,但是隊正這個職位,卻是尤爲的重要。
因爲軍事任務,是隊與隊之間的配合,隊正需要控制着整個隊伍,聯合友軍一起進攻,撤退,執行命令等等。
但因爲自身能力的不足,許多人都無法勝任這個任務。
所以隊正的職責也就被悄然的改變了,在軍制改革之前,隊正主要的任務就是身先士卒,每次大戰,隊正都要衝在最前面,爲全隊指引推進的方向,並且樹立信心。
而真正的指揮任務,則落在了旅帥的身上。
也就是說,在軍制改革之前,隊正雖然是軍官,享有配備勞役的資格,但實際上真正的最低級別指揮官卻是旅帥。
如果說夥長晉升隊正還可以憑藉着戰功的話,那麼隊正晉升旅帥,靠的就不能只是戰功了,這也是很多具有豐富作戰經驗,身經百戰的老戰士,在隊正的職位上奮鬥了多年以後,依舊只是隊正的原因。
因爲能力的不足,所以對於他們的獎賞,多以錢財實物爲主,職務上的晉升基本是不可能的,把他們放在旅帥那個位置,只能是將一個旅的人往火坑裡推。
當然,也不是就沒有了晉升的通道,只要他們表現出了指揮的潛力,上級還是很樂意提拔的。
隊正雖然重要,但旅帥卻更加重要。
而軍制改革之後,對隊正的要求嚴格了許多,雖然沒有全面禁止隊正身先士卒,但是現在隊正已經很少會衝在最前面了。
他們做的最多的,是安排一個隊的進攻,防禦等,雖然許多方面依舊有偏差,但在政策的影響下,卻還是緩慢的朝着指揮崗位轉變着。
這也是很多人對於薛仁貴這些地方軍校生不屑一顧的原因,沒有戰鬥經驗,沒有戰功,沒有指揮經驗,僅僅憑藉着四年的軍校生涯,出來就是隊正。
這樣的人,別說是讓他們服氣,就是手下的那些士兵,也未必能看得起他們。
只是,邱河沒有想到軍校對於地方學員的選拔有着如此高的要求。
而按照薛仁貴所說的那些,如果都是真的話,基本就可以確定,這一百零七人現在就具備了擔任隊正的能力,因爲他們考覈的那些內容,便是許多隊正都很難做到。
如果說現在的隊正是半指揮半戰鬥類型的話,那麼這種選拔,就是純粹的指揮類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四年的軍校生涯還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直接把他們丟進部隊,重點培養個幾年,然後直接擔任隊正,至少這樣可以讓底下的士兵服氣,也能獲得上級的認可。
又何必丟在這裡四年的時間,然後再去重頭開始?起點高了是好事,可也未必全是好事。
那也就是說,打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將他們培養成一個隊正,而是按照旅帥,團校尉,甚至更高級別的軍官去培養的。
而讓他們擔任隊正,其實只能算是積累經驗的。
想到這裡,邱河不禁開始羨慕起了這些通過考覈的軍校生。
雖然現在他們的身份比較尷尬,但卻可以預見,皇上對於他們的期待,絕對比那些軍中進入軍校的軍官期待更高一些。
事實也正是如此!
李元吉對於這批學院的期待,的確要超過了軍隊來的進修軍官。
這些人常年待在軍中,且立下了赫赫戰功,這次的進修,只能算是對他們升職前的一次系統性培訓。
而這些人的思維已經基本固定了下來,想要全面的改變,還有很大的困難。
與其搞些四不像,倒不如一切從頭開始。
趁着現在大唐還有足夠的時間,軍力還很強盛,這批人足夠撐到新一代成長起來。
而這些從地方上招募的軍校生,更像是一張白紙,怎麼去圖畫,完全看自己的想法。
所以,勵志要當個閒散皇帝的李元吉,又給自己找了個事情,讓那些天子門生的名頭徹底的坐實。
每個休沐期內,李元吉會選擇兩天的時間去軍校進行授課。
也就是每五天授課一次,每次大約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授課的內容並沒有特別固定的東西,甚至連課本都沒有,或者可以說,這就是一門萬事雜談,什麼事情都談,甚至有些讓人覺得天方夜譚。
可畢竟是皇帝授課,即便是讓人覺得天方夜譚,也沒人想錯過。
當然,不少人卻並不覺得這是天方夜譚,因爲證據很足,在此之前,誰能想象到手雷的出現?誰又能想象到投彈車?火箭炮的出現?
忙完了手中的事情,薛仁貴這些軍校生回到了軍校開始復課。
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假期可言,哪怕是正旦,他們也要待在學校裡上課。
只有到了第二年,他們纔會在正旦前後有一個月的假期,這個決定有些讓人覺得不盡人道,可卻沒有辦法。
正旦當日,李元吉上午剛剛上完大朝會,這是一年一度,規模最大,聲勢最大的朝會,參與朝會的官員,大約有一千七八百人之多,這還是精簡人員之後的結果。
李淵和李世民時期,正旦當日上朝的官員人數,差不多在三千人靠上的規模。
而到了下午,李元吉便來到了軍校,進行他第一次的授課。
在此之前,這些學員們多以基礎訓練爲主,可以看做是新兵訓練。
大教室內,一百零七位學員,加上兩個班級的教官也盡數在座,就連李靖,也都放棄了休息的時間,前來聽課。
李靖同樣很好奇,李元吉到底要給這些可以說是毫無基礎的新人們上什麼課?
而對於李元吉的軍事能力,李元吉是並不否認的,以往的戰績,軍制的改革,這都證明了那些,但是具體強到什麼地步,李靖卻是滿心的疑惑。
“你們不要把我當做皇上,也不要有所緊張,在這裡,我就是你們的教員,一個普通的教員,平日裡大家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課堂內的事情,我是不會在意的,你們也不必擔心我會給你們穿小鞋。”課堂伊始,李元吉先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畢竟皇帝的身份,對於他們來說,肯定是會有巨大壓力的,而壓力太大,對於學習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
李元吉想將這些人培養成新時代的軍人,也曾看過這兩個班級的名單,看到了薛禮的名字,心中不禁有些高興,而其他的名字則有些陌生,可這並不能說明這些人就沒有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一筆,只是他們的功績可能不如薛禮,地位不如他,所以到了幾千年後,自己聽不到他們的名字。
但那些都無所謂,一個新時代的開啓,必然會涌出一大批的名將名人,或許在原本的歷史上他們的名字並不響亮,但現在卻未必,甚至也不排除,有些人將來的成就會超越薛禮。
畢竟薛禮的成就,是在歷史上那個環境下達到的,新的環境到底能不能行,一切都還只是未知數。
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也僅僅只是一些而已,李元吉沒有繼續在這方面進展下去,而是直接進入正題。
“你們來到軍校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有些東西該瞭解的也都瞭解了,該見的也都見了,說說你們對於未來軍隊,未來戰爭的看法吧。”
雖說李元吉不要讓他們把他當做皇帝來看待,可真到了事上,誰又敢這麼做?
所以李元吉的話如同是石沉大海一般,連個響聲也都沒有聽到。
底下一百多人更是如同一潭死水,寂靜一片,即便是心中有些什麼想法,可他們不是那些久經戰陣的大臣,這種時候一個個的還都緊張的不能行,誰敢站出來說自己的看法?
學員們不敢說,李靖卻是沉思了起來。
前線見到的,回來以後見到的,這些都讓他對軍隊的存在形式而發生了改變,特別是對於這批新學員的培養,更是讓李靖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義。
李靖似乎也是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普通的學員,儘管自己已經是花甲之年,但還是站起來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臣覺得未來的軍隊,將會比之現在發生很大的改變,其實這一點並不難以看到,就拿現在的軍隊跟以前的軍隊相比,最直接的改變就是橫刀的改變,以及陌刀的退出,取而代之的,是手雷,投彈車,火箭炮。
這些裝備的威力和效果,每一個都超越了陌刀,甚至讓橫刀的作用也削弱了很多,他們沒有上過戰場,沒有過這種經歷,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可能還有些不太瞭解。
而遠征吐蕃一戰給臣最大的感受就是,軍隊變了,作戰方式也變了,如果是在理想情況下,不考慮後勤補給的時候,我們的軍隊可以從一開始就不與敵短兵相接,緊靠着火箭炮,投彈車和手雷這三樣裝備實施遠、中、近三個距離的全方位打擊,而敵軍若是採取集羣衝鋒戰術,必然會死傷一片,甚至是全軍覆沒。
唯有采取散兵戰術纔有可能突破火力封鎖,可問題在於,散兵面對着嚴陣以待的我軍,根本無法取得突破。
所以,臣覺得未來的軍隊,未來的戰爭,理想情況下,應該是由火箭炮,投彈車,手雷,火槍,以及少量的刀槍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