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局勢
先到的是林家鋪子的東家林昌。
林昌做了幾十年的木匠活了，一雙手粗糙，骨節很大，他顫顫巍巍跪下，道：“大人，這個張豐的確是小人鋪子請的工匠。
十月二十八，他來鋪子裡，說是能幹活的，想尋個短工做到年前。
鋪子裡接了個活，人手有些緊，小人看他手藝還過得去，就答應了。
今天一早給結的工錢，因此，他什麼時候來的，就記得清楚的。
他只是短工，跟鋪子裡沒有別的關係了，他若是做了歹事，小人也、也不知道的。”
楊府尹頷首，問道：“前天，張豐在鋪子裡做活嗎？”
“在的呀，”林昌連連點頭，“一大早來的，到中午的時候，跟小人先支了些一部分工錢，說是去給家裡買年貨，也就去了不到一個時辰，提着東西回來了，又一直在鋪子裡做活到了天黑。”
楊府尹擰眉。
謝箏聞言，下意識看向陸毓衍。
張豐的肩膀垂了下來，顫聲道：“是，是我殺了劉維安，是我一個人乾的。”
一句話把管事們都給問倒了。
衙門明明沒有實證，可謝箏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衙門能這麼快查到廖普，又這麼快抓到了他，也許，不用兩天，也會……
那人心眼好，就讓我跟着他進去了。
張豐的臉色突然白了白。
反正身上帶血的人多了，我蹭到一些，也不招眼。”張豐交代着。
將軍坊裡出事，到衙役們問完話，讓所有人依次離開，遠遠不止一個時辰。
這個小姑娘，不僅記東西清楚，攻心也是好手，幾句話的工夫，就給張豐分析清楚了局勢。
若說之前是一團迷霧，如今，卻已經露出了些邊角了。
眼瞅着要過年了，那學徒好心幫我的。”
一位年輕的管事猛然想起來，一拍腦袋道：“是了！青色的麻布衫，跟着一位公子進來的，具體是哪一位，我還要再想想。”
陸毓衍繃着的脣角在聽了林昌的話之後，淺淺揚了揚。
這句話一出，楊府尹暗暗鬆了一口氣，目光讚許地看着謝箏的背影。
帶你進將軍坊的人與你無親無故，沒有他，你殺不了劉公子。
“木匠進不去，若是扮作誰的小廝呢？”陸毓衍突然出聲，提醒了一句。
黑羽大將軍和蘆花兒的比試，半個月前就炒得沸沸揚揚的，張豐自然也聽說了。
我自己殺了人，不想給他添麻煩，你們別找他了，找了他，他也不知道別的。
張豐癱坐在地上，說了當日事情。
“我不認得，”張豐道，“我騙他說我是劉家的小廝，回去給公子取東西，再趕回到將軍坊，管事們不認識我，我進不去了。
張豐有了林昌的證詞，哪裡肯認管事們的說法，大聲道：“胡說！我沒去過，你們會讓我這麼個打扮的木匠進去嗎？”
依着規矩，張豐是斷斷進不去的。
“記錯了！”張豐深吸了一口氣，堅決否認道，“我們東家說了，我當時在鋪子裡做事，我怎麼還能出現在將軍坊裡？”
話音一落，謝箏瞧見，張豐的面色更加沉了。
張豐見管事們說不出話來，趕忙又道：“你們看我眼熟？沒錯，我是在將軍坊邊上走過幾次，我之前恨劉維安，曉得他出入將軍坊，就過去看看仇人長什麼樣兒！大概是那個時候叫你們給看見過。”
“你是如何殺了劉維安的？”楊府尹問道。
張豐被帶了下去。
他說幫我進去找劉維安說一聲，我說不行，公子脾氣不好，我辦事這麼不牢靠，他肯定要生氣的。
張豐的眼神閃了閃。
將軍坊的管事們也陸續到了，幾人圍着張豐，嘀嘀咕咕着，一面議論一面回憶，最後大管事出來說了一句：“大人，出事的時候，此人是在將軍坊。”
難怪她起先看張豐，覺得有些怪，原是那日瞥到的身影更臃腫些，與眼前的人有那麼點兒不同。
謝箏打量着張豐，若有所思。
若依林昌的說法，張豐是斷斷不會有時間謀害劉維安的，他看起來清白極了。
可陸毓衍十分相信謝箏的記憶，謝箏說在坊內見過張豐，那張豐定然就出現過。
幾個管事湊在一塊，交頭接耳又說了一通，還是沒有結果。
謝箏繼續道：“你進京不過兩個月，在林家鋪子做工，每日裡做的事簡單，往來的人更簡單，衙門裡仔細梳理，不用多少工夫，就能找到人的。你若不信，可以不認，最多兩天，助你進將軍坊的人就會跪在你邊上了。”
楊府尹聽了啼笑皆非，兇手竟然是穿了兩層外衣，難怪衙門裡沒找到血衣，這也虧得是冬天，夏天時早就叫人發現了。
“帶你進將軍坊的是誰？”楊府尹追問了一句。
“我琢磨着要乘亂下手，就毒死了黑雞，果不其然，小伯爺氣勢洶洶找劉維安說理，兩人打了起來，我故意被擠在人羣裡，抽了小伯爺的匕首刺死了劉維安，又割傷了好幾人，把匕首塞回到小伯爺手裡，在人羣分開時跑開了。
這麼一說，也說得通。
張豐的嘴脣顫着，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如此處置了。
“是嗎？”謝箏打斷了張豐的話，走到他跟前，沉聲道：“我若是你，我就認下了。
林昌不會無緣無故說謊，他替張豐開脫，定然有他的緣由。
還有我們東家，他前天下午不在鋪子裡，就我和一個學徒在，我讓學徒這麼跟東家說的，畢竟，我多半點工，也能多點工錢。
我事先在假山洞裡藏了身乾淨衣服，比我身量大一點點，直接套在身上，冬天穿得都厚實，也沒人看出來，粗粗洗了手上臉上的血，我就又回到人羣裡了。
你此時不認，衙門裡就會把他找出來，他好心幫你，卻要身陷大牢，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張豐的眼珠子四處瞟着，兩側站立的凶神惡煞般的衙役，端坐堂上的府尹大人，坐在邊上幾乎不開口、但一開口就讓他心驚肉跳的陸毓衍……
楊府尹從大案後走過來，神色輕鬆不少：“賢侄……”
話一出口，他突然發現陸毓衍依舊斂眉沉思，不由問道：“賢侄，可是這案子還有哪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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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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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