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尼至與則羅此刻早已經是面無人色,月光散落在孔雀河畔,而孔雀河畔正在進行着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一千人的騎兵,竟然把駝隊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慘叫聲此起彼伏,從被弓弩射中到現在兩方短兵相接,就從沒有斷過,就像是人間地獄一般。
“則羅,限你在明日太陽出來之前趕到樓蘭城門口。”李弘臉上同樣充滿了肅殺之氣,冷冷的盯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則羅。
說完後李弘突然間一打繮繩,胯下的糧票彷彿看着同類在那裡撒歡兒,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餓想要加入了,善解人意的隨着繮繩一拍脖頸,立刻如離弦之箭般,歡快的嘶鳴一聲後,便消失在了一臉驚懼的則羅面前。
“留下一百人接活,其他人立刻跟我走。”李弘被兩百親衛隊保護在中間,經過駝隊戰場時,運足丹田之氣冷喝道。
“是,大都護。”無法、無天兩個人雖然還在駝隊中殺伐,但聽到李弘的聲音後,立刻一拉繮繩,從稀稀拉拉的駝隊中抽身而退。
如李弘的命令一般,整個鐵浮屠的一千人配合默契,在無法無天簡短的命令聲中,原本負責警戒的一百人立刻殺入了戰團。
剩下的九百人隨即掉轉馬頭,放棄了駝隊中零散的有生力量,開始跟着無法無天快的離去。
頓時馬蹄聲四起,黑夜彷彿都在跟着震顫,加上李弘那二百人親衛隊,總共一千一百多人的騎兵,比之剛纔的駝隊衝擊還要震撼人心。
白蘇尼至跟則羅臉色白,這些騎兵他早就看出不凡來了,但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如此有序。
鐵騎狂捲風一般揚起嗆人的灰塵,轟隆隆的聲音中,騎兵在狂奔中遠去,只留下了身後的一百人打掃戰場。
樓蘭城人口最盛時也不過兩三萬人,深夜的樓蘭城城樓上,此刻除了等待駝隊凱旋的哨兵外,並沒有多少人駐守。
大地在震顫,隨着鐵騎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整個樓蘭城彷彿都陷入到了地震之中。
“這麼快?大唐的兵士越來越弱了。”
“大唐如今都是些老弱病殘,現在能夠守住就算是不錯了。”
“可不是,如今的西域在他們手裡,恐怕已經是搖搖欲墜,朝不保夕了,早晚會被強悍的吐蕃佔領了。”
城樓上的哨兵聽着那轟隆隆悅耳的震動聲,輕鬆的調侃着,大唐兵力騎兵的戰鬥力。
“不對,這不是駝隊,這是馬蹄聲,駝隊的蹄聲沒有這麼密集。”一個頭領模樣兒的人,聽着那減緩的鐵蹄聲,突然間從瞭望樓爬起來,走到城樓處往外望去。
城樓外,漸漸緩下來的馬蹄聲離樓蘭城並不是很遠,彷彿潮水一般的騎兵呈扇形,正在緩緩的接近城牆。
無聲般的殺氣,彷彿水銀泄地般撲面而來,挾裹着冷冽的寒風一同拂上了城頭,無聲的殺伐氣息,讓在城頭上觀望的頭領一陣膽寒,放佛寒風像刀子般已經劃破了他的脖子,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大大唐的騎兵。”頭領兩腿軟,結巴着說道。
“什麼大唐的騎兵?”另外一個兵士聽着火長結巴加驚懼的聲音,奇怪的問道。
“大大大唐的騎兵兵臨城下了。”火長哆嗦着嘴巴,指着城頭外面。
火長剛說完話,就聽見城樓下傳來了冰冷的聲音:“即刻打開城門,安西都護府大都護在此。”
“啊……怎怎麼辦?”兵士緊忙扶起火長,臉色蒼白的問道。
火長小心翼翼的從城垛探頭看了一眼,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還是先報告最好,於是看着兵士說道:“你快去報告守將大人,我在這裡等着。”
火長說完後立刻緊靠着城頭,衝着天空喊道:“還請大都護大人稍等片刻,等一會兒守將大人來了,再給您開城門。”
李弘面色平靜,淡淡的望着那黃土夯實的城牆,月色下,整個城牆像是披上了一層銀甲般,給人一種變化莫測的感覺。
“攻城。”隨着嘴裡呵出一股熱氣,李弘平靜的說道。
“是,大都護。”無法無天兩人立刻搭起弓弩,而身後的兵士也隨着無法無天的動作,立刻搭好了弓弩。
李弘拿起自己馬背右側的弓弩,小雪立刻伸出小手,幫着把一支響箭放在了上面。
李弘看也不看,舉起手中的弓弩朝天一扣,一聲尖嘯劃破夜空,在整個樓蘭城上空響徹天際。
隨即一輪箭雨出破空聲射向城門,慘叫聲在城樓上此起彼伏。
幾輪箭雨過後,城牆上頓時傳來了陣陣腳步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伴隨在內,城門在此時,突然間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緩緩的打開。
“無天直撲內城,按照你們手裡的畫像,必須找到此人。”李弘說完後,一夾馬腹,第一個率先向城門口走去。
城門口緩緩出現了幾個人,火把照亮了城門,同樣也照亮了那幾個手持火把的人,赫然是驚蟄跟獵豹。
“奴婢見過爺。”兩人帶着身邊的幾人,手持火把行禮道。
“驚蟄帶無天去安末深盤的府邸,務必要活捉嘎爾悉若,你與我留守外城,防止他逃竄。無法接替守軍,開始守城。”李弘此時,臉上纔有了一絲的凝重。
“是,爺。”
隨着無法跟無天兩人,各自率着自己的一千人離去,李弘纔看了看獵豹,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這次你立功了,嘎爾悉若這次前來,肯定是爲了明年如何侵蝕我大唐土地而來。”
西域大部分的城池都是分爲內外城,而且由於地域廣闊,他們的城建造的相對來講,都要比中原的小城池大上不少。
外城住着的自然就是普通百姓,還包括一些貴族的土地,都被包圍在外城。
而內城則就是徹徹底底的居住之城了,越往裡,居住的人身份也就越高,越往外,身份也就越來越低。
這個時代,曾經爲西域七強國之一的樓蘭,佔據着未改道的孔雀河這一地理優勢,當初就恨不得把治下的子民全部都圈進一個城池。
所以,李弘現在所走在的樓蘭城外城,路上除了親衛隊手裡剛剛點燃的火把,就沒有看見過有哪一戶人家亮着燈。
李弘騎在馬背上,緩緩遊走在外城與內城之間的道路上,身後的親衛隊除了身邊的四十個人,其餘的早就變成了縱隊,開始巡視着是不是有人從內城逃出來。
“恆喬現在在哪裡?怎麼把你倆派來了?”李弘緊了緊小雪給他披在鎧甲外的皮裘,問道。
“回爺的話,吐蕃大相嘎爾東贊(祿東贊),在他的大兒子啓程趕往樓蘭後,就回他的故鄉噶玉了,恆喬怕有變,一直暗中跟隨,就命我倆在這裡接應您。”獵豹同樣騎在一匹戰馬上,說道。
“是啊,祿東贊這個老東西到現在了還沒死,這侵吞吐谷渾完全就是他的主意,吐蕃贊普松贊干布都死了十幾年了,他也掌權十幾年了,所以松贊干布一死,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拿下他的家鄉吐谷渾,如今恐怕在吐谷渾,在他的老家噶玉,他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土皇帝了。”李弘冒着寒風,呼哧着白色的哈氣,鬱悶的說道。
吐谷渾的加布、噶玉一帶,如今全部是祿東讚的封地,而自從吐谷渾滅亡後,祿東讚了爲了防止吐谷渾王諾曷鉢跟弘化公主,搬大唐救兵復國。
因此一直就鎮守在吐谷渾,而至於吐蕃的一切是由,完全交給了他的大兒子,也就是如今被困在樓蘭城的嘎爾悉若。
李弘則是在得到驚蟄與獵豹的消息,順道來救白蘇尼至,主要的目的,自然就是這樓蘭城裡的嘎爾悉若。
祿東贊就是個人精,甚至李弘覺得,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自己那龍媽武媚,能夠在這勾心鬥角、玩兒城府陰謀上勝過祿東贊一籌。
和親之計,是祿東贊多年來在吐蕃做的最爲重大的貢獻,也是他平生的得意之作。
當年的小國尼婆羅就是被祿東贊這一手玩死的,先後三次動用自己的不爛之舌,說動了尼婆羅王把自己的尺尊公主嫁給松贊干布,然後就把人家弄的亡國了。
接着又是他說服了皇爺爺李世民,把文成公主下嫁給了松贊干布,不過還好,大唐沒有被他的計謀玩兒滅國。
但吐蕃的強盛,與文成公主帶去的太多先進的農業技術,跟太多的手工技術有着絕對的關聯。
如果不是下嫁文成公主,吐蕃此刻恐怕還在高原上吃草呢。
李弘想到此處,恨不得早生幾十年,如果要是能夠阻止皇爺爺李世民下嫁文成公主就好了。
嚐到和親甜頭的吐蕃,好像就會和親這一套,前幾年還曾向父皇提出請求,希望能夠再下嫁一位公主,所幸是被父皇拒絕了。
“三十來歲的人了,從狗洞裡鑽出來也真好意思?”李弘看着被親衛隊包圍的一個內城城牆,在火把的照料下,七八個人正從那裡依次而出,用上一世新疆羊肉串的語調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