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御書房。
李大帝坐在書案之前,長孫皇后坐在一邊。倆人都沒說話,室內氣氛有些凝重。
想了想,長孫皇后還是開口了:“我雖不管國事,但這兒女之事,我還是管的。”
李大帝看看長孫皇后,輕嘆了一口氣:“你的心意我怎會不知。這案子雖小,但屬於國事,所以你不聞不問,直接讓該管的去管。但問題是《律》乃國法。若這口由朕開了,將來讓朕如何服衆?”
“可是如今三司推事,這滿朝文武又有哪個敢幫忙開這個口?”長孫皇后難得強硬:“鄂公已經去堵在大理寺門口,可依褚遂良跟孫玄威的性子,豈是能低頭的?這要鬧將開來,難以收場不說,還失了朝廷體面。再說了,難道陛下真就忍心看着三個女兒去捱了廷杖或是鞭子?”
“唉……”李大帝搖搖頭:“三個丫頭莽撞了,若是她們不接這訟書,而是直接讓人給那個宮女送有司處理,何至於鬧到今日這般田地。”
說到這兒,李大帝突然面色陰沉,冷聲叫到:“錢四”
“下臣在”錢公公恭敬的從御書房外開門進來,可是聲音有點兒顫。
“你這總管怎麼當的?”李大帝明顯開始散邪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往上河苑送?這次能攔了公主,下次豈不是要刺殺皇后了?”
“咕咚”錢公公直接就跪下了:“陛下聖明,下臣知罪,請陛下責罰。下臣回頭就去拾掇尚秀局(唐朝皇城內專門管理宮女的機構,其官皆爲女性)那羣不長眼的。”
“哼”李大帝冷哼一聲,他心裡知道,錢四雖爲內侍總管,但還管不了尚秀局選秀的事兒,可如今他這火兒沒處發,總得拾掇幾個才順心:“你傳朕口諭,尚秀局總管、儀司、局監全部杖六十,徙黔州充營ji”
錢公公一抖,趕緊接旨。
“慢着。”長孫皇后嘆口氣道:“陛下,那個喊冤的宮女已經在上河苑司職有兩三年了,向來本份,這次事出突然,跟尚秀局實無太大幹系。陛下若要責罰,廷杖即可,也算給她們長長記性。看在她們這些年倒也盡心的份兒上,還是免了徙黔州充營ji這一條吧。”
李大帝手指頭在案子上輕彈一陣,才點點頭道:“也好。”說完衝錢四道:“去跟尚秀局的幾個說,讓她們回頭去謝皇后恩典,若下次再有紕漏,朕將她們滿門抄斬”
“是”錢公公趕緊點頭,轉身出去了。
李大帝眯着眼再次沉默起來。
長孫皇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輕嘆一聲,也不再說什麼了。
“啓稟陛下”結果錢公公的聲音又在御書房門外響起。
“什麼事?”李大帝知道錢四不會傻到這時候沒事兒找事兒的來觸這個黴頭,所以耐着性子冷聲問道。
“內衛傳訊,江夏王爺去了大理寺,如今已經與鄂公各自回府了。”錢公公聲音裡透着欣喜。
“哦?”李大帝眉頭一挑:“進來詳奏”
“是”錢公公再次進了御書房。
“詳細講”李大帝催問道。
連長孫皇后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是”錢公公點點頭講到:“內衛傳訊,晉王先是去了趙公府,後又至江夏王府。之後扶風侯李逸也從小李莊快馬去了江夏王府。江夏王爺與晉王、扶風侯在書房商議後,直奔大理寺,對御史臺褚大人、大理寺孫大人、刑部張大人說,三位公主乃皇室宗親,名列宗譜,按《禮典》‘八議’首條,屬議親之闢,不涉刑書。即便有犯法之事,也該由皇室宗廟按宗法處罰,宗廟自有宗廟法度,與外臣無涉,輪不到三司辯議。三司將案子審好就行了,其餘的用不着他們管結果三司官員都沒話說了,誰也不敢再在這事兒上做文章,如今三司已散,宮女鳴冤案擇日開審。江夏王爺、鄂公均已各自回府。”
李大帝點點頭,揮手讓錢公公退下後。長吁一口氣,衝長孫皇后笑道:“以道宗與爲善的性子,是斷想不到用《禮典》做文章的,這法子,肯定又是李逸那個小子出的。”
長孫皇后笑着點點頭:“另闢蹊徑,直指要害,樂休從來就是這個套路。”
李大帝搖頭笑道:“呵呵,大家都在爲該不該執行法令爭執,偏就這小子想得出,居然拿出宗廟《禮典》做文章,哈哈,典大於律,這次連登善(褚遂良)和玄威也吃個啞巴虧,偏還就說不出個錯處來,哈哈哈。三司官員爭執的面紅耳赤,結果卻是爭也白爭,這事兒就輪不到他們管。你說,這叫三司的官員情何以堪啊?哈哈哈哈”李大帝說着說着哈哈大笑起來:“這刁鑽的說法,真虧這小子想的出來”
“若不是這事兒牽涉了紅兒、雁兒兩個,怕是這小子也不會從他的小李莊鑽出來。”長孫皇后看看李大帝道:“這婚事已經拖到現在,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陛下您看是不是挑個日子將這婚事辦了?”
“不急”李大帝搖搖頭:“這小子就得吊着他,否則,想讓他出力,就得大費周章。”
長孫皇后皺皺眉頭道:“若陛下真想這小子爲國效力,何不直接給他個官職?雖然之前咱們議過用於不用之事,但如今看來,這小子着實可用。”
李大帝再次搖頭道:“非朕不想用,但這小子前後做的這些事,所知者皆是重臣,下面官員皆無所知,若是貿然啓用,一來恐惹民間非議,二來恐難服衆啊”
長孫皇后想了想,點點頭:“倒也真難爲樂休了。別的不說,就是遼東這一次,依他的功勞,封個公爵也不爲過。可偏偏這事兒不能宣之於口。難得他居然一句怨言也沒有,甚至連福之、寶琳這等至友也未提及。也正因爲如此,我才認爲,他這婚事不宜再拖。”
李大帝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後,突然問道:“這次的宮女鳴冤案,案情之匪夷,確是少見。皇后以爲三司當如何斷處?”
長孫皇后沉吟半晌後搖頭道:“案情雖然匪夷所思,但卷宗上看,實在沒有什麼疑點,怕是三司也難翻案。”
“一室之內,四人同時自縊,而且方式不同,這要是沒有隱情,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可偏偏這卷宗上看不出疑點,這等奇案,難怪引得京城沸議了。”李大帝也緩緩點頭,然後道:“張亮無才,登善耿直,玄威中正少謀,這案子在他三人手裡,怕是查不清楚的。”
“難道陛下想讓……”長孫皇后試探的問道。
李大帝點點頭,笑道:“反正這案子已經這樣了,剛好兕子與紅兒、雁兒三個又攪合了裡面成了原告,借這個由頭,還怕這小子不上鉤?朕倒要看看,這小子又能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法子。”說完李大帝站起身伸個懶腰道:“不怕皇后笑話,如今這小子擔角兒出場的戲路,朕到看上癮了哈哈哈哈。”
長孫皇后笑道:“何止陛下,要說這小子的戲路,連臣妾看着也覺得過癮呢。”
“那就挑個好時機,給他道聖旨,讓他以二品特進的身份主審此案如何?”李大帝捉狹的笑道:“無論成與不成,都可以有個迴旋餘地。”
長孫皇后笑着點點頭。
…………
李道宗興高采烈的回來後,非要拉着李治跟我喝酒。看樣子今天是大大的揚眉吐氣了。
一頓小酒喝完,已經是月上中天。
李道宗今兒高興,直接喝高了,已經被下人扶回房休息。
本來這主人都趴下了,我們當客人的自然也該散夥了,可偏偏李治屬於酒上頭就得拉着人家說話的那種。拽着我的袖子他不放手而且說的還特沒營養,他拉着你背書從《道德經》到《詩經》,反正五經六典的狂背。
最可恨我還不知道怎麼給李治送回去。送皇城裡那是肯定不行的。送他府上?要是被晉王府司職的那羣老儒生抓住,李治逃不了一頓說教,我呢?還不得被扣個狐朋狗友的帽子?真要這樣,我冤枉大了送趙公府?也不合適,因爲倆人身份太敏感,是甥舅關係不說,老長孫還是李治的老師之一,如今司職晉王府,若是給醉呼呼的李治送老長孫手裡,等於給老長孫頂了槓頭上,這風兒放了有心人的嘴裡,不定能吹成什麼樣子呢,所以咱不能這麼幹不是。留宿江夏王府?得,那就更犯規矩,這宗法裡有明文規定啊最後一咬牙,算了,給李治拉我府上去吧
抓江夏王府的侍女,半摻半扶的給李治擡到門房,李治這會兒居然開始背《論語》了,側歪着頭,唔哩唔哩的,要不是我耳朵好使,還真挺不懂他說什麼。
招呼了江夏王府的管家,讓他弄套車駕。李治的那套肯定是不能用的,這擅用王子車架的罪名可大,我擔待不起。
招呼尉遲剛,倆人給李治架上車,一通手忙腳亂,總算給這位大爺運到我小李莊了。
還好,這位背書背累了,已經沉沉睡去。長吁一口氣總算解脫了
親自給李治背了房間裡,讓老關叔招呼兩個穩妥點兒侍女伺候。千叮萬囑,千萬不敢鬧出點兒啥風流韻事。老關叔心領神會,直接招呼倆五大三粗的老媽子守着。
讚賞的點點頭,今兒這罪受的,累啊
快五一了,哈哈,夜遊最喜歡過節,因爲不用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