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起來,唐僧自離開輪迴寺,命途實在是多有不堪。先是逞強除妖,卻中了狐妖的迷魂術。繼而又遇上青雲門的逍遙子,卻是個佛道分明的人。現如今,他身處這座幽暗的月風洞府,竟然看見了和白娘子一模一樣的人,而且還突然的做了她的徒弟。如此種種,唐僧的心裡也不知會是什麼滋味?但是,此時此刻,他也無法多言。
月風洞府。待唐僧匆匆拜完師後,逍遙子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刻。他目光微凝的望了眼唐僧,然後又轉向九尾狐昌邑,然後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裡還藏着些無奈與不甘。但是,昌邑卻冷冷的哼道:“很可笑嗎?”
“不,我只是笑自己爲何如此執着。”逍遙子轉而苦笑着回道。
言畢,逍遙子起身,顫顫巍巍的向洞府上面行去,可笑音卻還在洞內盤旋,不息。昌邑望着逍遙子離去的背影,冰冷的眼神開始漸漸渙散,透着一絲淒涼。然而,她還是用盡氣力的說了一句話:“以後,你不要再來了。”
第一層石階口,逍遙子聞聽此言,突然停下腳步,頓了會兒,然後,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又繼續朝上面走去,似是什麼都沒有聽見。只是,他的背影愈加顯得佝僂了。
這一切,唐僧自然也是看的真真切切,但他又能怎麼辦呢?各人自掃門前雪,還是先弄清楚自己所處的狀況纔是正事。
片刻後,逍遙子的腳步聲便漸行漸遠,幾不可聞。而這時的月風洞府裡,就只剩下被血焰困妖陣鎮住的九尾狐昌邑和剛甦醒不久的唐僧兩人,此情此景,一如多日前的禁林地洞,只不過卻是少了小青的存在。
墨黑色石柱上的幽火依舊閃爍不定,偶爾,還有不知從哪裡滲透進來的夜風掠過,帶起嘶嘶的火花聲。幽綠的光芒映照在唐僧的臉上,多少顯得有些可怖。當真正讓唐僧感到可怖的卻是昌邑的問話。
“小和尚,法……法海大師是你什麼人?”昌邑氣息很弱,語氣自然有些不濟,但音裡卻帶着不容慢答的意思,似是質問一般。
唐僧聞言,眉頭不覺一鬆,面色卻絲毫未變,心中暗道:“果然如我所猜,這位白衣婦人與法海大師也有干係。
”而且,他也聽出了昌邑的語氣,便急忙開口應道:“稟師父,徒兒不知什麼法海大師。”
“哼——師父之事容後再說。倘若你說的全部都是實情,我便收你爲徒,若是不然,我就會殺了你,明白了嗎?”昌邑輕哼了一聲,嚴肅的說道。
“小僧明白。”唐僧聽聞,不禁臉色微沉,語氣很是恭敬的回道。
“你先前不是說你在輪迴寺出家的嗎?怎麼會不知道法海?”昌邑問道。
“其實,小僧只是寺裡的記名弟子而已,對輪迴寺知之甚少,的確不曾聽說過法海大師。”唐僧鎮定的回道。
“哼——既是這樣,那卐字真言又該作何解釋?”昌邑見唐僧不說真話,語氣開始有些硬。而且,她居然道出了唐僧會卐字真言之事,當真是有些奇怪。
“你不會想告訴我,你對卐字真言也知之甚少吧。”昌邑接着補充道。
原來,當昌邑施術爲唐僧解除迷魂術時,發現唐僧根本沒有中迷魂術,神智清醒如常。她不禁有些奇怪,畢竟逍遙子是不會出錯的,也不會欺騙她的。是以,昌邑便在術中加入了自己的神識,以探測唐僧的體內。然而,這一探,昌邑不禁大吃一驚,因爲她發現了唐僧丹田內的那團蓮子狀的白霧,那是隻有修煉過法海大師所改的卐字真言纔會有的真元之霧。所以,昌邑纔會留下唐僧,爲的就是想弄清楚法海之事。
唐僧聽聞,臉色頓時低沉下去,額頭上冷汗涔涔,望向白衣婦人的眼光也顯出絲絲疑惑。他不明白,這位白衣婦人是如何知道自己修煉過卐字真言的。是以,昌邑的這一問讓他頗有些措手不及。畢竟白娘子之事,他是斷然不會說出來的。
“這個……這個……卐字真言是輪迴寺的長老教授小僧的。”雖然唐僧極力的想鎮定下來,但出口的話語卻是斷斷續續,這讓昌邑不禁又冷哼了一聲。
“小和尚,先前我說的話,難道你都已經忘記了嗎?”昌邑問道。
唐僧聽出白衣婦人的話語中的不耐煩,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說真話,怕是真的就要死在她的手上了。但此事涉及白娘子,實在是難以明說。思來想去,唐僧委實不知該如
何回答。就在這時,他突然記起先前所說的逐寺之事,心下頓生一計。
“其實,有關卐字真言之事,小僧實在是有難言之隱。”唐僧恭敬的說道。此時,他心中計定,語氣自然也隨之平定下來。
九尾狐昌邑沒有說話,她只是微微側首,望向唐僧的目光裡透着一絲急切。她在等待着唐僧告訴她有關法海的事情。兩百多年來,她數次想衝破血焰困妖陣,逃離青雲山,爲的就是想見到法海,那個親手將她鎮壓在月風洞府的男人。
唐僧同樣注視着昌邑,四目相對,空氣裡突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爲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他又接着說道:“說起卐字真言,那是小僧在一次山中修煉時,偶然遇見的。當時,小僧一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很深的地洞裡,在地洞的盡頭有一間不大的密閉石室,而卐字真言就刻在石室的一方石壁上。小僧還記得,在卐字真言的下方還有一堆完整如初的披着金色僧袍的人骨,小僧當時還以爲是輪迴寺裡的哪位長老死在那裡呢?後來,小僧修煉了卐字真言,逃離地洞,回到了輪迴寺,卻被寺裡的主持發現了卐字真言之事,竟說我偷學輪迴寺的秘術,犯了寺規,便將我逐出了輪迴寺,小僧這才流落人世。”
唐僧說完,洞府重又變得安靜。九尾狐昌邑凝視着唐僧,眉宇卻是緊皺,臉上也隱約現出一絲慍怒。她似乎還在等待着什麼,但空氣裡一片寧靜。兩百年的等待,結果卻……
“說完了?”昌邑有氣無力的問道。
“說完了。”唐僧回道。
……
“小和尚,你膽敢騙我?”昌邑突然揚起左手,顫巍巍的指向唐僧,怒着氣問道。
“小僧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小僧真的不知道什麼法海大師。”唐僧伏倒在地上,大聲回道。
突然,昌邑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禁失聲驚叫起來,然後眼神呆滯的望着唐僧,口中喃喃自語道:“披着金色僧袍的人骨,披着金色僧袍的人骨……”
昌邑一直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氣息漸息漸止,逐漸低不可聞。終於,月風洞府又回覆了往日的寂靜,只剩下連綿不絕的幽火的嘶嘶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