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極殿裡坐着唐太宗,還有唐太宗手下的打手與智囊團,從李豐滿踏入殿門的那一刻起,這些人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這不是早上正式的朝議,朝中的文武並沒有全部到場,入眼的只有寥寥幾人。
李豐滿的餘光掃過,在場的這些人中,除了李世民與程咬金外,還有五人,看着全都很陌生,但是這個時候能夠有資格坐在這裡的人,肯定都是朝堂上拔尖的人物,再不濟也得是三省六部中的首腦,被這麼一羣精英人士這麼熱切地看着,李豐滿非但沒有覺得緊張,心裡反而還有一點兒小激動。
放在後世,這些人可全都算得上是國家領導了,若是能把這些人全都發展成爲他們知味軒的客戶,那知味軒以後在長安城豈不就是徹底穩了。
唐朝的朝儀眼後世那些辮子戲裡演的不太一樣,這個時代的君臣,沒有動不動就下跪的規矩,君臣相見,最多也就是躬身一禮。
在楊震的帶領下,李豐滿緩步進入殿內,照着楊震之前的提示,規矩規矩地上前與坐在最上首的李世民見禮:“小民李豐李承德,拜見聖上!”
“免禮,賜座!”
李世民擺手,很快就有內侍搬了把椅子放在最靠外的位置,李豐滿謝過之後,躬身退到椅邊,提擺坐下。
在李豐滿的左側,是一位看上去很富態的圓胖臉官員,李豐滿坐下之後,他主動向李豐滿拱手言道:“鄙人張大象,李公子有禮了。”
笑眯眯地看着很和善,跟坐在前面那幾位擺着一張嚴肅面孔的老臣不同,張大象只有四十歲左右的樣子,笑起來臉上竟然還有兩個酒窩,很有親和力。
李豐滿拱手見過,心下有些好奇,這位張大人看他的目光怎麼跟看財神爺一樣,自己有借過錢給他嗎?
還有,大象這個名字取得,倒是蠻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寓意。
話說,這個時代的人,見過真正的大象麼?
“張大人請了,請恕小子眼拙,對這朝中的諸位大人都不甚熟悉,不知張大人是……?”李豐滿出聲請教。
張大象不以爲意,笑呵呵地自我介紹道:“承蒙皇上不棄,封張某爲戶部侍郎,上次李公子的承德茶可是幫了張某一個大忙,早就想要當面來向李公子道謝,今日總算是如願所償了。”
李豐滿恍然,怪不得張大象會對他這般和善,原來他真的給張大象送過錢,而且送的還是一座金山。
兩個月就讓戶部從一貧如洗,一下斂財數百萬貫,撥款賑濟災民百餘萬人,而且府庫應該還多有盈餘。
張大象確實應該好好謝謝李豐滿,若是沒有李豐滿獻出的承德茶,他現在肯定還在苦着臉想着怎麼去充盈府庫,怎麼去籌備災錢及餉錢。
“久仰!”李豐滿禮節性地衝張大象拱了拱手。
張大象笑了笑,不再多言,這裡畢竟是太極殿,在他們的上首還有皇上,有頂頭的上司,他們這般私下裡竊聲私語,並不太妥當。
“待此次廷議結束,張某再登門拜訪,李公子到時候可千萬別嫌張某擾了府上的清靜。”
李豐滿低聲言道:“張大人說笑了,張大人肯到敝府,那是敝府的榮幸,小子敬候張大人!”
嘴上這麼說,不過李豐滿心中仍是有些納悶,就算是他曾送過錢給戶部,這位戶部侍郎也熱情得有點過份了,別不是有什麼陰謀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老祖宗們的話可都是經過實踐驗證的,李豐滿心裡不由多了一絲提防。
“西北的災情已解,朕心甚慰。”堂上,李世民高聲闊論,目光緩緩移向最下首的李豐滿,道:“這其中,李承德可謂是功不可沒。”
李豐滿憨厚一笑,表示自己不敢居功。
李世民繼續道:“有功就要賞,所以,朕特意向宗室求情,免去了他冒充皇室血脈的罪過。”
李世民不是在跟在座的朝臣商議,而是以敘述的語氣向他們說明了自己的意思。
冒充皇室血脈,既是國事,其實也是皇家的私事,所謂民不舉官不究,若是連皇室宗親都不再追究這件事情,李豐滿所爲自然也就算得是觸犯律法,完全可以從輕發落。
堂下,房玄齡,長孫無忌,褚遂良,程咬金,岑文本還有與李豐滿坐在一起的張大象全都默聲無語,沒有異議。
“此外,朕還有意要加封李豐爲安平候,賜候府一座,地五十畝,諸卿可有異議?”
“皇上聖明!”長孫無忌最先言道:“李豐不止救了西北百萬災民,更是醫好了晉陽公主的氣疾頑症,更有功於教化,《三字經》、黑板等物具是教化萬民之利器,如此功德,不賞不足以顯示朝廷的公義。封其爲安平候,臣無異議!”
房玄齡拱手道:“臣亦無異議!”
接下來,褚遂良,岑文本,程咬金還有張大象皆附議,封李豐爲候,跟他們的利益沒有任何衝突,他們沒有必要去做小人從中作梗。
況且,皇上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聽說連旨意都已擬好,此刻就放在中書省內,隨時就能發放,這個時候出言反對,豈不就是要與皇上做對?
所以,饒是以前與李承乾不太對付的岑文本,此刻也是隨波逐流,順勢而爲。
李世民大手一揮,“如此,那此事就這麼定下了,稍後由中書省發文備案,從今之後,李承德就是我大唐的安平候,見官不拜,罪不上刑。”
李豐滿在張大象的提醒下,適時站起身來,躬身道謝:“微臣謝聖上隆恩!”
“這是你應得的。”李世民衝他擺了擺手,道:“且先坐下,一會兒朕還有話要問你。”
李豐滿再次道謝,然後依言歸位。
“下面朕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李世民目光在堂下幾人的面上掃了一遍,淡聲道:“想來你們也都聽說了,這次安平候入京,帶來了兩樣特殊的種子。一爲土豆,一爲玉米,皆是可以做爲主糧的農物。”
“其中,玉米的產量可達十五石之上,土豆更是能夠畝產二十石之多!諸位愛卿,你們可知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我大唐國域,從此之後,將再無饑荒之年,人人有糧吃,戶戶有餘糧。國泰民安,盛世將至!”
這麼說雖然有點兒臭不要臉自誇的嫌疑,但是在場的人卻無人不覺得不妥,就算是沒有玉米與土豆的出現,貞觀盛世的前兆已顯,李世民依然是未來的盛世之主。
只是土豆與玉米的意外出現,將這片盛世給提前催生了出來。
“皇上。”岑文本道:“土豆、玉米之物若真如此神奇,確實是天佑大唐,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之兆。但是臣有一問,此二物真的能夠有如此高產?司農院可曾做過驗證?”
張大象這時插聲回話:“岑大人的問題,下官可以解答。司家院已經做過全面的驗證,土豆、玉米,皆可爲主食,尤其是玉米,無論是食用還是存儲,皆與五穀無異,對人對畜皆無半分危害。”
“至於它們的產量如何,現在還不得驗證,不過司農院已然派專人帶着部分種子趕赴東南溫潤之地,不出三月,就能得出結論。到時,是真是假,一目便可瞭然。”
爲了能夠儘快驗證這兩樣奇特的真實性,戶部與司農院可謂是下了血本,長安本地的氣候現在不宜耕作,所以他們便不遠千里奔赴東南可耕這地去做實驗。
如此便可節省大半年的時間,提前就能知曉土豆與玉米的大概產量,並收集新種。
岑文本輕輕點頭,不再多言。
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一切待到三月之後,自見分曉。
“那位大人是誰啊?”待張大象重新坐定,李豐滿小聲地向他打聽。
張大象回道:“中書侍郎岑文本大人,他旁邊的那位是尚書右僕射褚遂良大人,再前面是尚書左僕射長孫無忌大人,坐在皇上身邊的那位是中書令房玄齡大人……”
知道李豐對於在坐的大人皆不熟識,所以張大象便很熱心地低聲向李豐滿介紹。
岑文本,褚遂良,長孫無忌,房玄齡……
李豐滿的心神一震再震,果然,他之前的猜想沒錯,今天呆在這個大殿裡的人全都是貞觀時期的名臣重臣,除了張大象顯得有些陌生之外,前面的這幾位,全都史上留名,而且名聲斐然。
李豐滿把主要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面的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的身上。
這兩個人,一個是皇帝之下的最高輔宰,一個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首,同時也是他這具身體名義上的親舅舅。
怪不得剛纔是長孫無忌第一個出聲支持李世民的封候決定,鬧了半天原來是自己人。
“安平候!”李世民再次向李豐滿看來,輕聲問道:“剛纔張愛卿的話你也聽到了,不出三個月,一切就都會得到驗證。現在朕再問你,土豆與玉米這兩樣農物,是否真能高產?”
見李豐滿張口就要回答,李世民出聲提醒道:“想清楚再來回答朕的問題,若是你現在所言,與三個月後司農院的所得有所出入,那就是罪犯欺君,是不赦之罪。”
君前無戲言。
李世民深看着李豐滿,他就是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給李豐滿造成一定的壓力,迫使李豐滿說出他最想要的真實答案。
“現在你若是想要改口還來得及,只要你說出此二物的真實產量,哪怕與之前的傳言不一致,朕也不會因此而治罪於你。”李世民繼續給他施加壓力:“但你若說謊,事後與驗證不一,到時候便是朕想寬宥你也是難了。”
李豐滿微微一笑,輕輕站起身來,定聲道:“皇上可放安心,只要司農院的人按照微臣所言的方法耕種,產量只會更多,絕對不會低於之前的數字!”
昨夜在得了李世民的封候承諾之後,李豐滿便隨手獻上了一冊玉米與土豆的耕作指南,裡面詳細地記載了一些一米與土豆耕種時的耕種方法及注意事項,其中土地的選擇以及農家肥的使用是重點。
只要土地肥沃,肥料充足,憑着土豆與玉米的優良基因,產量肯定暴棚。
精耕細作之下,玉米的產量畝產至少能十六七石,土豆就更不必說了,二十五六石都不在話下。
一冊書他揚揚灑灑寫了幾萬字,環境,氣候,注意事項,大小細節足足總結了上百條,若是到時候產量有所出入,沒有達到皇帝的預期,李豐滿也有說法。
上百條細節,沒有人能夠事無鉅細地全部完成,到時候李豐滿只要隨意挑出一些毛病來,縱是李世民也挑不出理來。
畢竟剛纔他說的可是“只要司農院的人完全按照他的耕作方法去耕種”,而事實上,司農院的人根本就不太可能將書冊上的方法全都做到,而這,就是李豐滿給自己留的退路。
“好!”李世民興奮地用手掌猛擊桌面,高聲道:“此事若成,安平候則又立奇功一件,到時候朕必不吝賞賜!”
李豐滿站起身來,按照昨夜寫好的劇本本色出演:“皇上過譽,微臣不敢居功。”
“其實微臣當初去極西之地尋求這兩樣奇物,皆是晉王殿下暗中的安排,若是沒有晉王殿下的授意,沒有盧兆陽、鄭光祖、崔志等人的財力支持,微臣無論如何也趕不到極西之地。”
李世民配合道:“晉王?太子?”
“對,一年前的晉王,現今的太子殿下!”李豐滿道:“微臣當初正是受了晉陽殿下的指令,所以才啓程去了西域,並在極西之地順利發現了土豆、玉米還有其他幾樣大唐沒有的奇物,請聖上明鑑!”
李豐滿的話音一落,在座的幾位全都面色古怪,有一種想要便秘的感覺。
麻煩編瞎話也要符合一點兒邏輯好嗎?
你現在的身份可是廢太子李承乾的替身,怎麼又跟以前的晉王扯上關係了?
拍馬屁拍得如此沒有底線,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