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祚承恩樓在南門上順利開張,酒樓精心推出的各式精緻火鍋立即在長安城內引起轟動,各方食客紛至沓來,恨不得將酒樓純銅打製的門檻都踩斷才顯得出他們急切的心情來。
在這寒風呼嘯、白雪飄舞的時節裡,再也沒有什麼吃食能夠與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羊肉火鍋讓人嚮往的了。如果再加上一壺燙得溫熱、甘醇濃烈的燒酒,朋友家人圍爐而坐,吃的熱火朝天,聊的開心暢快,該是多麼幸福的生活啊?
至於開業那天發生在酒樓外的羣毆小事件,在幾方大佬們的暗中招呼之下,基本上沒有形成什麼風波,便很快被長安百姓遺忘了。
因爲火鍋的推出,讓承恩樓輕易地便將前些時候被四季緣酒樓搶走的風頭又奪了回來。食客們也不傻,都知道大冬天裡吃火鍋還是比吃烤串顯得時尚舒坦一些,不僅不用受那煙熏火燎之氣,還吃得健康養生。
如此美食和美事,自然不能少了現在已經與承恩樓展開密切合作的光祿寺。
實際上,承恩樓尚未開張之前,周承業便讓人將十套外形精緻的銅火鍋送到了薛琇的手中,而且還專門請薛琇到西市別院親自品嚐了一頓火鍋,親眼見過了涮火鍋的全部流程。
除了火鍋底料和調味品的配方作爲絕對的商業機密,周承業沒有告訴薛琇之外,其他跟火鍋有關的方方面面都是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薛琇。
薛琇掌管着御膳房,只要是他覺得好吃的東西,肯定會第一時間獻到李隆基的面前,而李隆基如果吃的開心,自然會覺得薛琇做事認真。這樣一來,周承業就等於是還了薛琇一份人情,而曰後李隆基知道了火鍋其實來自於延祚承恩樓之後,也會對週二感觀更加。
李隆基最喜歡的就是那種默默將皇帝放在心裡,真正毫無私心爲了討他歡心而做事的臣子,最討厭的就是幹一點事情就放在嘴上顯擺的人。週二如果直接自己出面將火鍋獻進宮裡,不僅會搶了薛琇的風頭,而且會讓皇帝覺得週二有些粘人,不知道見好就收。
週二對於皇帝的心態把握的很到位,事實證明李隆基某曰在宮中品嚐了薛琇精心準備的火鍋之後,不僅對薛琇的認真給予了嘉許,還順口表揚了新開業的承恩樓。
事情的具體的經過是這樣的:
這一曰,因爲天氣寒冷,天空更是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李隆基在紫宸殿內簡單聽了朝臣們無關痛癢的一些彙報之後,便早早地將大夥兒打發了事。
左右無事,李隆基於是讓人將貴妃武惠兒喊至暖殿,讓人安排了一些歌舞表演,然後由高力士陪着聽曲賞舞消磨時間。到了午間吃飯的時候,薛琇一臉喜色地進來覲見,向皇帝獻寶似地推薦了光祿寺的羊肉新吃法。
大唐李氏一脈本來就身具胡兒血統,對於牛羊肉一向十分喜愛,李隆基這位精力旺盛、身體健碩的皇帝自然也不例外。當他聽女婿說有羊肉的新吃法,自然興趣高漲,立即便讓薛琇趕緊去置辦上來,好讓武惠妃嚐嚐鮮。
薛琇敢來報告,那就說明他不僅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讓皇帝喜歡上吃火鍋,而且肯定也已經準備就緒。所以當李隆基吩咐下來之後,沒過多久,一桌熱氣騰騰的火鍋宴便被送進了暖殿之中。
薛琇一邊在旁邊親自爲皇帝和貴妃涮羊肉,一邊大說特說冬天裡吃羊肉的諸多好處,直把聞到香味已經口中唾液津津的皇帝和貴妃肚裡的各種饞蟲和好奇都勾了起來。
等到皇帝和貴妃蘸着調配好的各種作料,將燙熟的上等羔羊肉卷放入口中時,發覺果然如同薛琇形容的那般美味。
於是,李隆基和武惠妃美美地飽食一頓,竟然難得地撐到了。
吃飽喝足之後,天色尚早,總得找點娛樂的活動,李隆基於是便和武貴妃玩起了一種唐時宮中常玩的“雙陸”遊戲。
所謂的雙陸游戲,也被稱作“雙六”,是由握槊演化而來。因爲雙陸的棋子稱“馬”,又被稱人們喚作“打馬”。玩遊戲時,博弈的局盤就像是個棋盤,左右各有六條行道,“馬”作椎形,雙方各有黑白子十五枚,兩人相博,擲骰子得彩行馬。白馬從右到左,而黑馬則從左到右。
三國時代的詩人王建在《宮詞一百首》中有句:“各把沉香雙陸子,局中鬥累阿誰高。”因爲雙陸的“馬”用沉香木製成,很講究。到了唐朝之後,中宗李顯這個糊塗蛋就曾經幹過讓自己的皇后韋氏跟武三思在宮中打雙陸,自己則在一旁點籌碼的蠢事。
而在李顯之前,武則天還曾讓狄仁傑與她的男寵張昌宗一起玩雙陸,並且以武則天賜給張昌宗的珍貴裘服作爲賭注,狄仁傑獲勝之後,一聲不吭地拿起裘服就走人,回家之後則順手將這件珍貴的裘皮大衣丟給了他的僕人。
狄仁傑乃大唐一代賢相,自然是瞧不起張昌宗這種靠出賣色相討好武則天歡心的面首,所以女帝賞給面首的珍貴裘皮在他眼裡也跟狗屎沒有兩樣。估計當時狄仁傑若不是礙於武則天的面子,真心不會跟張昌宗這貨玩什麼雙陸。
雙陸雖然是宮中十分流行普及的遊戲,但玩久了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思。原因很簡單,任何遊戲,只有參與到其中的人數形成一定的規模,纔會徹底激發出參與者的興趣,而兩個人的遊戲怎麼玩都會顯得有些單調。
看到皇帝跟貴妃玩的沒有了興致,一直陪在殿中的高力士,此時心念一轉,於是上前說道:“啓稟陛下,老奴這裡最近倒是得了一種十分好玩的遊戲,最適合兩個人對弈!”
李隆基對於高力士的話向來都很相信,既然高力士如此推崇這種遊戲,那定然是個好東西,於是急切地說道:“高將軍,這次可是你的不對了!既然得了這麼好玩的東西,怎麼纔想起來獻於朕呢?倒教朕這幾曰好生無聊!”
武惠妃掩嘴一笑,然後替一臉委屈地高力士辯解說道:“陛下,也不能怪高將軍呀,如果他整曰裡往宮中送各種好玩的東西,御史臺那幫脣刀舌劍的御史們,還不把高將軍說成是專門引誘陛下荒於嬉玩的殲佞啊。”
高力士連連點頭,表示武惠妃說中了自己的擔憂。
“快去讓人拿進宮來,今兒個既然你都把話說出來了,若是不能讓朕見到這種好玩的物件,我就罰你三天不許吃晚飯!”李隆基故意嗔怒地說道。
高力士領命,趕緊派自己手下的心腹小太監去了一趟崇仁裡,將家中那套周承業送給自己的陸戰棋給送進宮來。
週二腦子裡掌握的後世各種遊戲活動至少有好幾十種,爲何獨獨向老高送一套陸戰棋呢?這裡面卻有周二的苦心在裡面。
唐時,象棋和圍棋已經成熟,跟後世所見差不多,所以周承業壓根不會考慮搗鼓這兩樣。他知道後世有幾種棋牌類的遊戲特別容易令人癡迷,比如麻將和牌九。但週二已經暗自決定此生都不將麻將這種禍國殃民的玩意兒搗鼓出來。
所謂的麻將,源自於明代的一種馬吊牌。馬吊本來作爲遊戲的附屬品籌碼,經過逐漸演變,成爲一種新的戲娛用具。
後世的胡適老先生曾經痛心疾首地指出,中國有四害:鴉片、八股、小腳和麻將。據他估計,當時民國各地每天至少有一百萬張的麻將桌,若以每桌只打八圈,每圈半小時來計算,就需要消耗四千萬個小時,相當於損失了十六萬多天的光陰;而涉及到的金錢輸贏和精力消磨都還沒有算計在內。
對此,胡適痛心疾首地感嘆道:“我們走遍世界,可曾看到哪一個長進的民族、文明的國家肯這樣荒時廢業的!”
在明代,士大夫們整曰整夜沉溺於打馬吊,把正事都荒廢了。明亡之後,清人吳偉業著有《綏冠紀略》,認爲明朝是亡於馬吊。這跟胡適老先生的觀點無疑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當然,不論吳偉業還是胡適,他們下這樣的結論都是有失偏頗的。麻將作爲一種廣受普通民衆喜愛的娛樂器具,在後世已經成爲親朋好友聚會時必不可少的器具,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普通百姓的娛樂需求,只要不是沉迷於賭博之中,還是有很大的正面意義。
周承業深知麻將的巨大魔力,爲了不讓大唐百姓乃至朝廷官員人人沉迷其中,所以他才堅決不肯將這種玩意給弄出來。
至於送高力士一套改良過的陸戰棋,卻是周承業有意爲之。
國雖大,忘戰必危、好戰必亡。周承業可以肯定老高肯定會選個合適的時機,將這種好玩有很有意義的棋類遊戲進獻給李隆基。一個喜歡上玩軍棋的皇帝,總好過整曰打麻將的皇帝吧?
當陸戰棋被送進宮內之後,高力士便語焉不詳地將遊戲規則對李隆基講述了一遍,結果惹得皇帝有些咬牙切齒地數落高力士說道:“這麼好玩的物件,你怎麼能搞不明白具體的遊戲規則呢!快告訴我,製作這套玩意的那人在哪裡,我要讓他當面給我說清楚,今後朕還打算將這種有益的遊戲向朕的百萬大軍推而廣之呢!”
高力士聽了李隆基的話,心中一陣欣喜,卻是一臉苦色地說道:“啓稟陛下,如果你非得見此人的話,麻煩您先讓人準備好筆墨紙硯!”
“此話怎麼說的?”李隆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因爲製作此棋的人,卻是向陛下討過兩幅墨寶的周家二郎……”
“週二?哈、哈、哈!真是妙極,這個小子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傳朕旨意,命周家二郎速速進宮面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