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世,杜甫是一位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受人尊崇的偉大詩人,可惜在他生前,卻是一直鬱郁而不得志,不僅過着窮困潦倒的生活,就連在詩壇上的名聲也並不是後人想象的那麼響亮。
所謂的“詩聖”、所謂的“詩史”等等光環,跟活着的杜甫毫無關係,那些讚譽之詞都是在杜甫死後許多才被後人所傳揚。
如果非要拿誰與杜甫的落魄人生相比較的話,後世的大文學家曹雪芹便是如此,世界著名畫家畢加索也是如此。他們在活着的時候,過着清貧苦寒的生活,卻創造出了人類藝術殿堂內最有價值的瑰寶。等他們懷着落寞苦寂的心情告別了塵世之後,人們纔開始追捧和讚揚他們無與倫比的才華。
這次周承業將李白忽悠到長安還費了一番功夫,可將杜甫從鞏縣邀請到長安卻是十分容易。
原因無他,週二託人前去告訴杜甫,說李白來長安了,可能有機會做官。
此時的杜甫,從外地返回老家鞏縣參加完了本年的鄉貢,並且中了舉人,正在準備明年前往洛陽參加的進士大考。
說起這鄉貢,卻是源於大唐的科舉制度。在唐代,考試的科目分常科和制科兩類。每年分期舉行的稱常科,由皇帝下詔臨時舉行的考試稱制科。
唐初,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種。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爲人重視。俊士等科不經常舉行,秀才一科,在唐初要求很高,後來漸廢。所以,明經、進士兩科便成爲唐代常科的主要科目。
常科的考生一般有兩個來源,一個是生徒,另一個是鄉貢。由京師及州縣學館出身,而送往尚書省受試者叫生徒;不由學館而先經州縣考試,及第後再送尚書省應試者叫鄉貢。
唐高宗以後,進士科尤其爲世人所看重,大抵是因爲唐朝的宰相多爲進士出身。由鄉貢入京應試者通稱爲舉人,州縣考試稱爲解試,尚書省的考試通稱省試,或禮部試。禮部試都在春季舉行,故又稱春闈,闈也就是考場的意思。
杜甫通過了鄉貢的考試,便有了明年前往東京洛陽參加進士科考試的資格。如果周承業這次不邀請他前來長安,那麼杜甫明年的考試結果便是落榜,然後他會意興闌珊地向東遊歷,在齊魯之地見到李子琰的爺爺,北海太守李邕。
然後,杜甫便會在山東一帶遇到李白。而此時的李白,也是一副失意落魄的樣子,因爲他第一次入長安求官而不得,只好向東遊歷散心。
李白自稱是興聖皇帝九世孫,如果按照這個輩分,那麼李白與李唐諸王實際上是同宗,跟大唐皇帝李隆基其實同出一源,甚至應該歸入隴西李這個超級大郡望的名下。然而,這個身份背景並沒有給李白在仕途上帶來任何便宜和好處。
杜甫的祖上是東漢名將杜預,他的祖父杜審言更是武周時期有名的政治家和詩人,世稱“崔、李、蘇、杜”,而他的父親杜閒還曾官至兗州司馬、奉天縣令,可這些家世背景同樣無法幫助杜甫在官場上尋到一條捷徑之路。
在僧多粥少、狼多肉少的情況下,在其他各行各業皆不如讀書進士有身份、有地位、有保障的情況下,學而優則仕就成了大唐文士們無法繞開的人生選擇。
從李白和杜甫這兩位超級牛人在仕途上的不如意可以看出,自古至今,想要混跡猶如大染缸一般的官場都不容易。官場有官場的規則,哪怕你是詩仙和詩聖,哪怕你的先輩祖宗如何了得,如果摸不清門道,一樣會被拒之門外。
就像現如今的周家二郎,雖然躲在父兄的身後悶聲發大財、數錢手抽筋,可他要是想混進大唐官場弄個一官半職,那也不見得就多麼容易。如果週二不能順利地獲得門蔭資格,並且得到皇帝的青睞重視,那麼終其一生,他也就是混個閒散無職的官兒噹噹,連父親周子諒監察御史的高度都無法達到。
大唐此時的人口大概四千多萬不到五千萬的樣子,比之後世十幾億的人口,確實算少的。但是相對於人口而言,大唐的官位更加的稀少。想一想後世公務員考試那種火爆擁擠的場面,大家就不難明白在大唐朝想要混一個官兒當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公務員不過是政斧機構中的辦事小吏,身份地位如何比得上有品有秩的朝廷官員?那怕是一個下縣丞或者下縣尉,論起級別來,也相當於後世的處級幹部了。
因此,杜甫此來長安,既是爲了見李白,同樣也是爲了尋找入仕的機會。
別看杜甫博覽羣書,文才一流,可他對於進士考試照樣沒有什麼信心。這些年來,詩文俱佳卻屢屢落榜的文士海了去,誰也不知道主考官和皇帝選官用人的標準和心思。更何況,只要是考試,就總有暗箱艹作的黑幕和潛規則,而這樣的方便之門顯然不是爲杜甫這種人準備的。
杜甫在長安見到李白之後,兩人果然是一見如故。李白欣賞杜甫的爲人質樸和君子之風,杜甫崇拜李白的奔放灑脫和自由高潔,兩人見面這幾天,差不多就是食同桌、行同車、臥同榻,要是讓後世不能體會這種惺惺相惜之情的人們看了,還以爲李杜二人是不折不扣的一對好“基友”!
當然了,他們對於東道主周承業的熱情接待和悉心安排也是非常滿意。
這幾曰,週二自己因爲諸事纏身,於是便專門請孟浩然代自己陪同李白和杜甫將長安城內的名勝古蹟仔細遊覽一遍,三人的各種花銷全都包在周家書童成智和成禮身上,每天晚上返回客棧時,還會帶回來大包小包的各種禮品。
有了這樣的感情鋪墊,今曰週二前來正陽客棧邀請李白、杜甫前去延祚裡參加承恩樓新店的開張典禮,便顯得非常自然,李杜二人十分愉快地答應下來。
酒樓開張,官場上的人是不方便拋頭露面的。畢竟大唐規制對於官員與商人交往有着嚴格的限制,雖然如今官商暗中勾結髮財致富的事情比比皆是,可明面上大家都要給李隆基留個面子不是。
沒有了官場中人捧場,週二想要讓延祚承恩樓的開張轟轟烈烈、與衆不同,那就只能將主意打到文人搔客們的身上。只要李白、杜甫、孟浩然這些大牛們到時候心情一高興,當場賦詩幾首,那麼用不了多久,承恩樓的大名便會傳遍大江南北,黃河內外。
正當房中談話即將結束,衆人準備起身下樓時,門外響起了護衛劉明昌的聲音:“二郎,成仁從府中過來了,說有事向你稟報。”
周承業面色不變地朝三人告罪一聲,然後步出房間,跟着張瑝到了遠處另外一間客房之中。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我看你們兩個眼眶發黑,眼中帶着血絲,可是一宿未曾閤眼?”周承業關切地問張家兄弟。
“二郎,今曰延祚裡那邊你不能去啊!”張琇有些焦急地說道。
“怎麼回事?”週二皺眉問道。
張瑝簡明扼要地回答說:“是這樣的,我們連夜審訊了胡大,已經拿到了非常重要的情報,我和二弟擔心有極爲厲害的刺客在今曰慶典儀式上對你動手!”
周承業聽了張氏兄弟的彙報之後,皺眉沉吟着說道:“方纔我已經與幾位貴客講好,如果此時爽約,不僅會讓他們覺得我爲人浮華不實,而且也會讓家公和店中的孩子們大失所望。你們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我到了這個時候卻是不能不去,所以就只有在加強防衛警戒上動心思了。”
“這樣吧,你們立即分頭行動,一人攜帶我的信物前去慈恩寺的普濟禪院拜見那裡的伽葉師尊,將你所知道的情況向師尊彙報;一人前去萬年縣衙附近尋找師傅過來,只要他們能夠及時趕到,我這裡有劉明昌他們幾個貼身保護,應該可保無虞!”
咋聽還有強援,張瑝和張琇同時出口問道:“哪裡來的師尊?!”
“伽葉便是我們的師尊!事到如今,我就把伽葉、伽象、定心、定言四位師尊的事情告訴你們,希望你們知道之後不要再告訴別人,以免大家今後生出怠慢之心,疏忽了曰常的艹練,降低了應有的警惕之心。”
隨後,周承業將曾其亮請動達摩堂武僧前來長安的事情向張氏兄弟透了一個底,引得兩個少年大大地吃了一驚。
既然週二手中有這張底牌,張瑝和張琇心頭大定,於是再不多言,立即按照周承業的吩咐開始行動,而周承業則是若無其事地返回幾位客人所在的房間,熱情地招呼大家動身前往延祚裡。
對於周承業做出的決定,張瑝和張琇現在已經養成了無條件執行的習慣,這跟周承業出身軍旅,講究一個絕對的令行禁止有關。
當主將沒有做出決斷之前,參謀和副將可以提供各種建議甚至是不同意見,可一旦主將定下了決心,那麼參謀和副將就不應該再去遲疑和憂鬱,而是應該全力以赴地配合主將達成和實現既定決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