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海承平的大唐境內帶着商隊行動還是非常安全的,那些所謂的山賊擋道、盜匪攔路的事情,在隴右通往京畿的官道上是不可能遇到的。
就算遇到,以週二所帶五百人的戰鬥力,除非是遇上了假扮成盜匪且人數相等的正規部隊,否則沒有人能夠把他和郭元忠留得下來。
問題是,以目前週二在長安的細心經營,誰會沒事找抽地想着來動一動他?
周承業雖然對武惠兒的行事作風很不感冒,但這半年來受他遙控的楊玉瑤打着“夫人外交”的旗號,可是沒少往壽王李瑁的王府上走動,一旦細柳莊那邊的作坊裡面生產出來什麼好東西,她都是第一時間備下雙份送往壽王府。
壽王妃與楊玉瑤不是情同姐妹,只因爲她們本來就是姐妹。有了楊玉環從中撮合,武惠兒對於周家的印象可是不錯的,這半年來還從未在李隆基耳邊吹過什麼不利於周承業和周家的枕頭風。
明面上討好着壽王這一方,但暗地裡周承業還是幫了光王李琚一把。他在離開長安的時候,讓曾其亮悄悄去過一趟光王府,將李琚約到曲江池見了一面。
那一次,李琚身邊沒帶任何人,周圍全都是前來遊玩的百姓,他混在人羣中上了一條畫舫,中途又換到一艘私人的大船上,這才見到了經過化妝和易容的周承業。
周承業沒有傻乎乎地直接告訴李琚,說武惠兒正準備收拾他們“二五八”三兄弟,而是含蓄地提醒李琚,皇子最好不要與作爲儲君的太子走得太近,就算大家是一個爹養的,可別忘了大家不是一個娘生的!
李琚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知到周承業的話意有所指,但還是有些不解地問爲什麼。周承業看在他送給自己三萬畝地契的份上,把話索姓再往明白哩說了幾分。
當時週二是這麼說的:“太子、鄂王和殿下素來交好,此事本來無可厚非。太子生母趙麗妃、鄂王生母皇甫德儀和殿下生母劉才人當年具得寵幸,然而自從皇帝寵幸惠妃以來,君等生母相繼失寵,繼而離世。敢問你們幾人聚在一起,不是因爲同病相憐的緣故麼?”
李琚聞言,頓時額頭冷汗直冒。
週二沒有把剩下的話也說出來,他相信李琚這時候應該醒悟了。
太子雖然是儲君,可畢竟不是皇帝,只要一天不君臨天下,那麼就有可能被廢掉。特別是在遇到李隆基這種強悍至極的老子和幾十個兄弟的情況下,儲君的地位就特別的不靠譜。
“二五八”哥仨躲進小樓成一統,以爲關起門來發幾句牢搔沒有關係,畢竟大家的生母都跟後宮之中如今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那位有莫大的關係,可如果有心人在皇帝耳邊說上幾句嚼舌根的話,他們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而實際上,史書記載中“三庶人”的倒黴就確實跟他們不知道避嫌有很大的關係。
爲了不讓武氏陷害太子的陰謀得逞,周承業臨走時還特意提醒李琚,東宮之中暗伏着別人的眼線,而光王府和鄂王府也不安全,若想保得兄弟幾個安全,最好是明着暗着都不要走動,規規矩矩地趴着。
李琚雖然對皇位沒有覬覦之心,但他也不願意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給坑了。等到週二忽然從長安去了鄯州之後,他就明白這是週二爲了自保才做出的決定,於是暗中與另外兩個哥們商量一下,然後尋了一個由頭便立即分道揚鑣。
好巧不巧的是,“二五八”三兄弟鬧翻不久,武惠兒還真就在皇帝耳邊吹風,說了不少關於太子的話,只可惜這次她沒法拿三兄弟湊在一起說事了。
李琚得了周承業的暗示,暫時算是保得了自身的安全,他在心中對於週二十分的佩服,雖然無法給週二提供太多支持,但至少不會在暗中給周家下絆子。
因爲週二兩邊都不得罪,更重要的是他兩邊都不參與,所以連帶着皇帝對他也一直不錯,始終覺得週二雖然年紀不大,但懂得進退之道,值得培養和提拔。
在週二的規劃之中,始終抱緊皇帝大叔的大腿纔是王道,至於武惠兒和汰漬檔之間的神仙打架,他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犯不着爲兩幫打醬油的勞神費力。
長長的車隊逶迤而行,經過十多天的趕路,終於在一場大雪降臨關中原野之間抵達了**長安。
提前得了消息的裴和安、李子琰等人守在金光門外的道路兩旁等候着週二和郭元忠兩位好哥們的到來。
這段時間,裴和安的祖父裴漼終於油盡燈枯而駕鶴西去。朝廷爲了表彰老裴的功績,追授他爲禮部尚書,更是授予裴和安一位叔父爲太子通事舍人,還門蔭裴和安這個浪蕩子爲正九品的弘文館校書郎,也算是一人昇天,全家得益。
李子琰沒有裴和安這麼“好命”,他那位書法家爺爺李邕如今還在北海擔任州刺史的職務,貌似身體十分健康,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也不成問題。
不過李子琰倒也不急於當官,他如今錢夠花、妞夠泡,曰子過得瀟灑自在,倒是羨煞了其他幾個有了官職的傢伙。
當裴和安、李子琰二人看到一臉風霜的週二和郭元忠騎着兩匹通體發青的龍駒從遠處走來時,竟然有小半天愣在了原地。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哪兩個經常和自己在怡翠館尋歡買醉的貨麼?
只見周參軍和郭參軍穿着一身威風凜凜的明光鎧,頭戴着武將盔,腰間掛着劍鞘,端得是殺氣騰騰,霸氣側漏。
李子琰不由得輕身感慨說道:“時光果真像一把刻刀,居然連這兩個浪蕩子都被刻畫一新了!”
裴和安撇着嘴不服氣地說道:“時光哪裡是刻刀,分明就是一把殺豬刀,兩頭好吃懶做的貨已經被宰了!”
馬上坐着的郭元忠耳朵很尖,他分明聽到了前面兩人的風言風語,於是一個翻身飄落馬下,虎噔噔地便撲了過來,雙臂一張,卻是將兩個好友左右死死地擁在懷裡,差點沒把裴和安和李子琰給勒斷了氣。
“嘿嘿,當着本軍爺的面說怪話,你倆可是不想活了啊!”
“哎——呦!二郎快來救命!”
“啊,你這廝好大的力氣!”
週二笑着翻身下馬,看郭元忠跟另外兩人胡鬧,也不上去拉扯。
一別就是半載,四個好友再次在長安聚首,自然是說不出的開心和熱鬧。
如今周家勢成,哥幾個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躲着別人偷偷交往,他們入城之後便浩浩蕩蕩地向着長安西市的雲夢居而去。
雲夢居不是一直是承恩樓的對頭麼?這哥幾個爲何還要跑到人家酒樓裡“資敵”呢?
原來,在週二離開長安的半年內,承恩樓和四季緣兩家明着暗着合起夥來已經將雲夢居反吞併了過來。
當時何玉襄被貪婪衝昏了頭腦,只想着將四季緣吞併過來,結果將雲夢居大半的乾股拿出來作爲抵押,向西市放飛錢的借債。等到他眼看得逞之時,承恩樓的夥計忽然拿着討債書找到了雲夢居的門上,將何玉襄的美夢徹底擊了一個粉碎。
如今雲夢居已經成爲承恩樓旗下的分號,何玉襄領了一筆酒樓出讓金之後,徹底從長安的市面上消失不見。
自從收拾了雲夢居之後,承恩樓在長安城內的酒樓一行就成了巨無霸,再也無人敢惹。昔曰那些合起夥來擠兌承恩樓的酒家,紛紛上門認錯,一致推選承恩樓大掌櫃陳貴云爲行老,從此行業內的規矩和標準便以承恩樓爲準。
陳貴雲將西市各家酒樓召集起來,一陣安撫之後,提出相互之間不得再有聯合起來擠兌別家的事情,然後順理成章地要求各家將佔有四季緣酒樓的乾股吐出來。衆人不敢違逆,於是四季緣再度成爲獨家經營。
直到現在,外人依然不曾知道四季緣其實跟承恩樓是一家的。他們還當承恩樓這次扳倒了雲夢居是因爲何玉襄的貪心所致,跟四季緣沒有什麼關係。
進得樓內,周承業發現外公陳貴雲和表弟陳寶順正在等着他,在他們身後更是站着幾十個“茶壺蓋”和“蘑菇頭”。
周承業的心頭不由一熱,笑着說道:“不是說好了不用迎接的麼,大家散了吧,該幹嘛就去幹嘛!”
陳寶順卻是不肯,轉身對一羣孩子們說道:“你們的主人回來了,大家能不能及格就看今天的表現!”
孩子們得了指示,嘩啦一下全都散了,立即開始忙活起來。
周承業把寶順扯到一邊小聲問道:“兄弟,你這是整的哪一齣?”
寶順回答:“去年你把他們買回來的時候不是講過的麼?讓大家好好努力表現,以後就有機會像成禮、成信和阿奴他們一樣成爲你的貼身奴婢。大傢伙可都記着你這句話呢!”
周承業一拍腦門,說道:“我好像還真說過這句哦?”
“千真萬確地說過!就在東市承恩樓內!”
“問題是,我若是把孩子們都帶走了,今後酒樓豈不是少了一道亮點和特色?”
“嘿嘿,這個二郎就不用擔心了,你且往那邊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