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後一種說法的可能性要小很多,至少目前藏在故宮博物院的那幅宋代摹本,還是以顧愷之作爲最初的作者來宣傳的。如果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和證據,故宮博物院的那幅早就更改介紹內容了。
那位號稱“大師”的易專家當時正是故宮博物院的高級工作人員,他的說法和解釋連本單位都不認可,又怎麼去說服其他的更多人呢。
這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張辰依舊是記憶猶新,就因爲董老當時是堅決站出來反對那位易專家說法的。而且這麼長時間以來,那位易專家和他的猢猻們,還在四處爲他造勢,宣傳他的理論,把他的很多沒科學根據的鑑定拿出來炒作,言必稱“易大師”如何如何……
那位易專家鑑定《女史箴圖》爲魏孝文帝朝宮廷畫師作品的理由很簡單,並沒有什麼太高深的理論,也許是他拿不出更多的理論依據來給自己撐腰吧。
首先,他認爲第六段的圖畫內容有問題,他把第六段的畫面內容定義爲山水畫,說山上老虎的個頭幾乎與山一樣大,比例上嚴重不協調。而真正的山水風景畫要到六朝時候纔出現,顧愷之所在的時代還沒有獨立的山水畫。
他以東漢古墓中出土的磚雕爲依據,斷定那個時候的繪畫技藝還不能將山水背景和人物結合起來;但是甘肅酒泉丁家閘出土的十六國北涼時代墓室壁畫,卻要比漢代的更好一些,已經有立體感了。
到了南北朝時期,大量的佛教浮雕作品中已經有了超越《女史箴圖》上面那段山水畫的內容,解決了比例不協調的問題。
所以,他確定《女史箴圖》的創作時間不應該是東晉,而應該在北涼之後,也就是南北朝時期。
他的第二點論證則是指向了創作背景,他很聰明地沒有區找顧愷之不可能作出《女史箴圖》的依據,而是費盡心機去查找還有誰可能會有創作這幅畫的動機。《女史箴圖》是按着《女史箴》創作的,而原文是爲了要規勸後宮的妃子們遵守道德禮教,那麼畫作會被創作出來的原因,就必須要有一個手握重權,又對后妃干政深惡痛覺的人去主使和支持。
千辛萬苦的,還真讓他給找到了,那個人就是魏孝文帝。孝文帝五歲就登基做皇帝了,但是卻因爲年幼無法理政,被太皇太后馮氏執掌權柄二十五年。馮氏掌握了絕對的政治權利,對待孝文帝相當的惡毒,孝文帝一直隱忍到她死後,纔有機會親自主政。
這個時候孝文帝的皇后又蹦出來了,這也是一個喜歡干政的女人,出於對皇后干政的反對,以及對女子干政的極度厭惡,孝文帝絕對有這樣做的必要,因此就成了易專家的最佳人選。
這位易專家還給孝文帝加上了一個不得不這樣做的藉口,那就是對馮氏的報復。根據易專家的說法,《女史箴圖》中《馮媛擋熊》這一段內容和馮氏有很大的關係,因爲在馮氏當政期間,經常會到花園去遊玩,有一次突然遇到了一隻猛虎,有一位據說是馮氏情人的將軍出現殺了猛虎,把馮氏救下來。
事後,馮氏命令畫師吧這個將軍殺虎的場面畫出來,在宮廷內四處張貼,來彰顯他忠心衛主的行爲,也當做一個有教育意義的典範來宣傳,估計和現在樹典型的做法差不多。
馮氏找人樹典型宣傳,想來孝文帝當然也不會閒着,他也命令人畫圖,畫的內容絕對就是《馮媛擋熊》,以此來暗諷馮氏的作風。
所以,易專家很確定,《女史箴圖》就是魏孝文帝命令宮廷畫師創作的,而且還不止畫了一幅,應該是畫了很多幅,張貼在宮廷各處,裡諷諫他的后妃們,要遵從道德禮教,安分守己地做人。
而第三點就更加的讓人無語了,易大專家甚至提出了一個假設的思考,也許、可能、大概、說不定,是有人要借顧愷之的名聲來保存一些畫作。在他的假想中,從古到今有很多的畫作被人借用顧愷之的名聲保存了下來,這就是顧愷之對中國古文化最大的貢獻。
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這位易專家頗有一種當年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的豪壯,他認爲顧愷之可以流芳千古了,但是那些畫出了《女史箴圖》這些至寶的宮廷畫師們,卻是被人們永遠遺忘了。
零一年參加那次研討會的專家組成員中就有董老,易專家提出他觀點的當時,董老就曾經反對過,認爲他的立論根本站不住腳,但是也沒能阻止易專家出風頭的慾望。
時候董老和張辰也有過討論,對於這種極端的做法,哪怕是想要以此來噁心老外,也不能用如此不負責任的藉口,事到最終只會被人家笑話和鄙視。
對於易專家的所謂論證,張辰也說過自己的看法,終究還是離不開四個字“自作聰明”。
他所提出來有異議的那段畫面並不能叫做山水畫,要表達的意思和山水無關,只是要講述一個道理而已。
日月在天空中交換輪替,自然界的生物也註定會有勢衰的時候;太陽出來的時候月亮就必須要落下,獐子吃兔子,又被老虎吃掉,老虎可以吃掉馬,但是卻難免被人類射殺。日月星辰、世間萬物,都會有一個盛極而衰的必然規律。以此來勸誡女史們莫要得意輕狂,即便是得到了專寵,也不能因此而傲慢。
至於說顧愷之的畫技,只有那個時代的人才知道具體的實情,誰能保證顧愷之這種絕世頂級畫家不會偶爾率先使用一些新的技法,時間還有一個叫做“創新”的賜予呢。而且顧愷之本就是生活在六朝時代的人,要不爲什麼要叫“六朝四大家”呢。
而他的第二點論證純屬是牽強附會,爲了反對而反對。歷史上因爲後宮干政而煩惱的皇帝多了去了,可不止魏孝文帝一個,隨便數數就能找出一打以上來。最重要的就是,明明知道馮氏當政,孝文帝要夾着尾巴裝孫子,哪裡還敢這麼旗幟鮮明地和馮氏唱對臺戲啊,嫌活得太久嗎?這絕對不是一個英明的皇帝會有的白癡行爲。
最後一點是張辰認爲最可笑的,爲什麼想要保存畫作就必須要用顧愷之的名聲呢,和他齊名的畫家,或者是差不多的畫家也有不少的,至少就有六朝四大家和畫壇四聖之類的人物,難道古代的人都不知道其他人嗎,那麼那些確鑿的文字記載資料又是怎麼流傳下來的呢。
如今有了這幅真正的顧愷之《女史箴圖》真跡,那位易專家的論證也就可以完全打碎了,真不知道他聽說這個消息後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和表情,也許會連着這幅畫也一起攻擊吧,不過那要是他的抗打擊能力夠強大才好,否則可是有前車之鑑在等着他呢。
張辰想得最多的,還是這些畫展出之後的影響。《春遊圖》和《三顧茅廬圖》還好說一些,畢竟京城故宮和臺北故宮收藏的雖然是後期臨摹的,但也都是真跡。
而其它的幾件卻是不一樣了,就像這幅《女史箴圖》,故宮博物院和大英博物館的都是後代的人臨摹的作品,而且還都是殘缺的。估計這幅真跡一旦展出之後,那兩件也就只剩下比較和參研的價值了,如非專業人士,應該沒有幾個會再去關注那兩幅的。
展開了這幅《女史箴圖》,案上還有不少的空間,張辰決定再把另一幅讓人震撼的長卷也展開來,反正遲早都是要打開的,索性一次性震個夠算了。
寧爺等四人正專心致志地欣賞着這幅絕世名畫,張辰已經把另外的一隻盒子打開了,解開系在卷首處的綢繩,把卷軸放在案上,緩緩向後滾動着。
很快就有卷首露了出來,是“髣(fǎng)髴(fú)飄颻”四個隸書大字,接着還有南唐後主李煜的題詩,以及衆多的藏印、題跋等等,不下四五十處。
整幅畫卷寬六米多一些,畫面內容是根據曹植那首著名的《洛神賦》而創作的《洛神賦圖》。對於這幅畫,在場的幾人都不陌生,流傳下來的摹本衆多,在故宮博物院、美國弗利爾藝術博物館等多處博物館院機構都能夠見到。
但是相比起這幅原作真跡來,那些宋代或者更後期的摹本就完全不夠看了,畢竟都是摹本,無法達到原作的那種神韻和意境。
案上的這幅《洛神賦圖》,被顧愷之以高度的想象力和浪漫主義手法,把曹植遇到洛神,並且愛上她,但是最後卻不得不讓洛神無奈地離去這樣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描繪的猶如真是傾訴一般。
尤其是洛神踏着凌波微步將要離去時的身姿,把她內心中那種“若往若還”的矛盾心情刻畫的淋漓盡致,給整個畫面增加了大量的浪漫元素。
已經不用再打開任何一幅畫了,就案上的這兩幅長卷,已經足以讓所有收藏界的人達到震撼的程度,尤其是這幅《洛神賦圖》,它的宋代摹本都已經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了,真跡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已經無法想象了。
寧爺最先從震撼中恢復過來,依舊是帶着一絲的興奮,道:“好啊,真是太好了,其他的不用再看,《女史箴圖》、《洛神賦圖》,就這兩幅畫,不論是在誰的手裡,都可以成就一段收藏界的佳話了。
曹子建除了《七步詩》之外,最有名的就要是《洛神賦》了,在經過顧愷之的神來之筆,不但清晰地表達了原文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還增添了更多的神韻,果然是妙不可言。
真是難以想象,一件清早期的悶戶櫥裡邊,居然藏着二十八幅頂級的古畫,其中還有《洛神賦圖》這樣的寶貝,那位惠靈頓伯爵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走寶人了。”